傷口隐隐痛起來,小青藏起自己的肚腹,堅定道:“隻塗藥,不縫合。”
法海仰頭看着身體整個貼在洞口内,堅硬閃爍寒光的蛇鱗,鱗片下是緊實的肌肉的五百年蛇妖,此刻縮成龐大的一坨,三角蛇頭,左右搖擺出殘影。
無奈地收起特制鐵針,試圖說服小青:“你皮糙肉厚,不堅實點,容易斷裂。”
小青搖頭。
法海隻好先搗藥成泥,敷在小青的傷口處。
等法海解開一個封口,掏出一整條袖口的千年龍血草,空蕩蕩的袖口恢複本相,小青才看出那是他的夏日僧衣。
小青歪躺着,法海正把藥泥薄薄糊上一層,她記着法海的叮囑,靜待一日夜。
千年龍血草搗爛趁泥,紅光不再,但接觸的肌肉卻能感受到溫暖的熱,一點點滲透進内裡。
小青甚至還能聽見到新肉蠕動生長的細微聲響。
第二日大早,法海出去撿拾柴火,小青立即睜開眼,探了探,确定他已經走遠。
尾巴靈活的從袖口伸進去,扯出一團仙草,火急火燎錘爛,均勻地糊滿每處傷口。
“法海真吝啬。”小青邊說,邊喜滋滋想,光靠千年龍血草,她就能長好肉,便不必用那讨厭的鐵杵。
她看出來了,法海隻是緩兵之計,一日夜後還會堅持給她縫合。
要說她這條大蛇,還擰不過比她尾巴沒粗多少的法海嗎。
非也,隻是法海千裡迢迢尋到仙草,還冒着風雪趕回洞中,小青已經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對自己有恩,沒辦法再任性而為。
但心甘情願縫合,小青也不甘願,隻好偷偷摸摸上多點藥,趕緊讓傷口愈合,免遭縫合之苦。
砂磨鋒利的爪牙抓在身上的利痛,至今還讓小青心有戚戚焉。
一切妥當,小青将砸藥的石頭藏在身後。
“小紅人”兩臂皆無,隻能從充盈的胸脯,粗壯的兩腿,各自勻一點。
終于還原回獨臂“小紅人”,隻是身形苗條不少。
小青隻能寄希望于法海粗心。
法海當真沒有發現,一如既往燒火打坐。
寒夜,小青體内燥熱起來,初時她隻當火堆燒得太旺,往裡挪了挪。
直到退無可退,也拉開不少于火堆的距離,體溫沒有降低,起碼也不會越燒越熱。
小青燒得神智發蒙,郁悶地看了看熊熊燃燒的火勢,又看了看法海。
他坐在石塊上打坐,火光照在他臉上,神情從容,清爽幹淨,沒有一點汗意。
他和火堆一樣令她煩躁。
尾巴尖不耐煩的抽打地面,小青腦袋有些不靈光了,盤曲的身體蠢蠢欲動。
她又想起了曾經被捆妖索綁起,而始作俑者就在不遠處,無知無覺,沒有絲毫防備。
她沒有捆妖索,卻有長而有力的蛇身,凡是被她纏緊的獵物,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越是掙紮越縛得緊。
将法海從腳腕卷到脖頸,蛇信子舔舐法海的臉頰,她讨厭他面色沉靜如水,憑什麼她像熱鍋裡的螞蟻,而法海卻似春花三月般悠然。
蛇牙刺入法海的脖頸,彈性健壯的血管破開口子,滾燙腥甜的血液汩汩湧進喉嚨,安撫她躁動不安的思緒。
此時法海該軟綿綿趴在她的身上,面色不生氣,薄唇不再潋滟,口中不再流出約束她的話語。
但法海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看不見她了,最近他的目光像地上的白雪,厚實且安靜。
細緻上藥時,會輕輕吹氣,綿長清涼,絨毛拂過的舒服酥癢。
法海被她絞死,這些都沒有了。
小青豁然清醒。
他冒着風雪尋到千年龍血草,不遠千裡為她療傷,其實小青已經默默将過去的隔閡一筆勾銷,暗自将法海當作朋友。
但小青還是煩躁,身體内的力量亂撞,迫切想尋個地方發洩。
法海聽見一陣快速焦躁的敲打聲,定下的心亂了陣法,睜眼問:“小青施主,你怎麼了?”
小青向來坦蕩,兼法海清楚她的秉性,一五一十告訴他。
法海聽到纏繞絞死的部分,有瞬間迷惑。
當她說到想咬脖子喝血,整個吞下他時,法海失去了表情,很快整個氣紅了臉,吓得偏過臉,恐懼地後退幾步。
小青急忙解釋,她已經克制住這種想法。
法海轉過身,用隐忍複雜的目光,打量她良久,猛然想起什麼,查看千年龍血草的數量。
“你偷用了千年龍血草。”語氣笃定。
小青撓撓鼻子,沒底氣道:“多用了一點點。”
法海歎氣,責怪看着她:“千年龍血草藥性猛烈,不能用多,所以你現在嗜血焦躁,沖動難耐。”
小青恍然大悟,原來都是千年龍血草搞的鬼。
她便說自己怎會白眼狼到要害法海,都是着該死的仙藥副作用太猛。
便打算去雪地裡冷冷沸騰的血,拔幾棵樹發洩心底的暴力。
“不行,會崩壞傷口,還會沾染髒東西。”法海取出鐵針放在火上,轉着圈炙烤,“你使用過多,也并非件壞事,正好縫合需要耗費你大量精力。”
小青沮喪着臉,還是沒逃過縫合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