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門前。
胡媚遠遠見到山主,眼尾眉梢俱是喜色,興沖沖從台階前跑下,三兩步便來到跟前。
“我與白阮,為山主您準備了一個驚喜。”
小青皺眉頭,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
這位左膀右臂處理玉靈山事物倒是心靈手巧,偏偏讨她歡心上,總是馬屁拍在馬腿上。
誇了句窯雞肉嫩汁鮮,當天後半山出現上千隻,雞毛亂飛,遍地雞糞,飄香百裡。
一根黃色雞絨毛飄啊飄,落在小青的頭頂上,她青着臉下令讓胡媚把雞從哪來送哪去。
後來,還把河裡的魚全部炸上岸。
雖然總用力過猛,但鑽研讨好的心異常真摯,小青不忍對她太過苛責。
隻讓她好好處理玉靈山,其餘别的心都放在白阮上,别來折騰她了。
胡媚這才安分起來。
“什麼驚喜。”小青不安回想,她近來沒在胡媚面前透露喜好。
“這回胡媚是與白阮商量過,就算不能讨山主歡喜,也絕不會令山主頭痛的驚喜。”胡媚洋洋得意,眉飛色舞。
她越是信心滿滿,小青越是心裡沒底,催促:“快說是什麼。”
“李公子在韻香樓天字房等候山主。”胡媚不再賣關子。
“誰?”
“望月樓李主家,今夜橋上分别的李郎君!”思及山主下橋時不舍的自言自語,這回辦事,定是讨好到山主的心尖尖上,應答聲郎朗,激揚不已。
小青心頭一驚,捂着胡媚的嘴,往身後看,并沒有法海的蹤影。
按他的腳程,早早走到她身後了。
放心不下,小青朝街口走去,空空蕩蕩的街巷。
法海走了。
“山主,你在尋什麼?”胡媚環視上下左右,連隻老鼠都沒有。
“沒尋什麼。”小青道,“胡媚,你準備的不是驚喜,而是舔亂子。”
“那我叫李主家回去吧。”還好胡媚做了兩手準備,卻依舊難掩低落,山主的心好難猜,“可惜李主家還換上了僧衣。”
“什麼僧衣?”小青不可置信。
胡媚無辜道。
小青抓狂:“我何時好和尚這口了,胡媚,你等着,看我怎麼收拾你!”
放下狠話,小青便往前沖,沖到一半,把胡媚捎上,“帶路韻香樓。”
·
韻香樓,天字房。
房門響起兩聲規律的敲門聲,身穿嶄新僧衣的李明奕站起來,聲音因緊張微微喑啞:“來了。”
門自兩邊開啟,李明奕以低頭的視線,未看見小青的臉龐,而是灰藍僧衣,“師兄?”
“李施主,你已還俗,與法海不再是師兄弟身份。”法海聲音冷如冰玉。
“不知師兄前來何事。”李明奕看向法海肩後,呼出一口濁氣,心中隐隐焦急,并未聽進去法海撇清關系的言語。
“回去吧。”法海皺眉,李明奕一身嶄新僧衣,壓下心中不适。
“我要等人,法海師傅若是無事,我便回屋了。”李明奕關上門。
“你們不合适。”法海說。
李明奕猝然擡眸,對上法海仿佛看穿他的眼睛,身後冒出一身冷汗。
“師兄說的是小青和我?”
“她不喜歡和尚。”法海微微歎息,“别等了,你隻會傷心。”
李明奕低下頭,咬着唇,鐵鏽味入口,他才沙啞開口:“是小青姑娘叫你來的嗎?”
“不是,我隻是不忍看到你傷心。”法海道。
“不對。”李明奕擡頭,雜亂中像是摸索到線頭,問:“小青知道你來嗎?你又如何知道我在這等她?”
法海答不上來,側身站在門口:“不要癡心妄想了。”
“不!”李明奕抓着門,“小青姑娘在涼亭說,她不讨厭我,她知道我會等她好多年,還答應日後會尋我吃酒,遲早有一天她可憐我。”
“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這的。”李明奕關上門,“我要等小青姑娘,法海師傅請回。”
“可憐你什麼。”法海攔住門,目光在屋内環繞一圈。
看得出李明奕定了間上好的房間,布局雅緻,暖香浮動,重重窗幔通向寬大華麗的床榻。
“可憐與你共赴雲雨。”法海冷笑,刺向李明奕,“休用你無恥的念頭輕薄小青。”
李明奕扣着門的指節發白,他已經使了全身的力氣,也未合攏半分。
而法海雖面色陰沉,卻不見吃力神情,仿佛他隻是輕輕抵着門。
“如今我名為李明奕,法海師傅再管不了我的感情。”李明奕咬着牙說,“這是我與小青姑娘的事。”
“離開。”法海下最後通牒,“不要逼着我動手。”
“憑什麼。”李明奕眼中冒出血紅絲,他扣着門的手已經開始發抖,額頭脖頸爆出青筋。
恍然明悟什麼,李明奕怪聲道:“難怪你屢次對我和小青姑娘發難,你也戀慕小青姑娘!”
門的松動驗證了李明奕的說法,他嗤笑:“法海師傅才是真無恥卑鄙小人。”
“難怪小青姑娘讨厭和尚。”李明奕說,“心口不一,背後手段陰損”
法海頭一次被人挑破心思,大腦一片空茫,竟沒有難堪,而是輕松。
原來如此,又無可奈何。
“随我離開,我六根不淨,今日後自會找師傅處罰。”法海握住李明奕的手腕。
窗外傳來熟悉的說話聲音,“李明奕要是被你诓騙,把頭發剃了,胡媚,我剃幹淨你的狐狸尾巴。”
“小青姑娘!”李明奕目光發亮,拽着手腕,往窗邊叫:“我.......”
含糊的音從嘴裡冒出的一瞬,李明奕渾身一軟,暈了過去。
法海放下手,表情沉靜,若仔細看,竟有些滲人的邪氣在。
聲音在走進樓内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