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片刻,小青就能抵達五樓的天字房。
法海進屋,關上門,提着李明奕跳窗,卻非落在平面,而是飛上房頂。
韻香樓最高五層,很快就到了。
李明奕被綁在檐角,捆的紮實,如何蹦跳也不會失足摔落。
法海又拉了拉腰帶,确認沒有疏忽後,跳下屋檐,經過窗戶時,小青的身影投映在門上。
鬼使神差,法海旋身躍進窗戶,朝裡面去。
到盡頭,寬敞的坐榻,兩隻瓷枕,櫻粉色鴛鴦被褥,挨牆一側是長條軟枕。
看清楚是床榻,法海轉身想要另藏一地,門再次時打開,“李明奕?”
木質咣當相撞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小青循聲去看。
最裡面的紗幔垂落,微微晃動,紫色紗幔輕薄,影影綽綽透出一雙修長的腿。
能看出,裡面的人坐着,半身靠在床欄,臉結結實實隐在欄杆後。
聽見聲音,紗幔後擡起一隻手,碰了碰紫色紗幔。
隐約可見那人穿着一身寬松的僧衣,因紫色濃郁,分辨不清僧衣顔色。
“李明奕?”小青試探性又叫了一聲。
那手定了定,捏着紗幔一點,撚了撚,極輕地“嗯”了一聲,怕她沒聽見,又大聲“嗯”了一回。
斜斜捏着紗幔的手修長,指節明晰,彎折弧度賞心悅目,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
李明奕也有雙好看的手,不比法海差。
怎麼會想起他。
小青晃晃頭,一定是他的僧衣。
說起僧衣,小青想起來自己到這來的目的。
“你不要聽胡媚胡說。”小青走近點,在重重床幔的最外一層站定,“我好和尚打扮是她瞎猜的。”
“哦。”輕揚的一聲,透過紗幔飄出。
“你沒有剃發吧。”小青問。
“沒。”微啞的聲音。
“那就好。”小青笑,“胡媚保住了她的狐狸尾巴。”
她想起走進韻香樓,白阮在大堂等候,兩妖打了照面,當即牽上手。
胡媚耷拉着眉,捂着後臀,向小青求饒:“山主,我施法将他頭發變回來則是,别拔我的尾巴毛。”
身處五層高樓,窗戶大開,沒有遮攔的風肆意灌進屋内,吹滅半數燭火。
床榻本就不設燈盞,一下子更幽暗了。
小青上前關上窗戶,并沒有點燃熄滅的蠟燭。
穿僧衣,早早坐在榻上,放下若隐若現的紫色紗幔,不見面孔,恰到好處露出一隻修長的手,一雙長腿橫在榻上,格外醒目,但沒脫鞋。
燭燈滅了幾枚,氛圍昏黃,微弱燭火在紗幔上跳躍,人影綽綽,氛圍旋旎。
連平平無奇一隻手也對小青格外有吸引力。
小青對于己身一向坦蕩,來時曾向澄清誤會,便回去。
這一刻看着紗幔後的身姿,沒有一絲猶豫,主意立即改變了。
這回胡媚誤打誤撞讨對歡心,可李明奕格外的安靜,小青拿不準他在想什麼。
“其實在橋上,我的話沒說全。”小青抛下個誘餌。
“嗯?”
“我猜那陣邪風是法海吹得,是以說話比較謹慎。”話音剛落,紗幔上的手捏住更多的布料,似乎很緊張,小青往裡走幾步。
“其實我當下沒有松口,很多是因為法海的緣故。”
“為何?”法海輕輕說話,刻意将音調仿造李明奕。
小青沒聽出來,“雖然你已還俗,畢竟曾是和尚。這也罷了,還是出身金山寺,法海關愛的小沙彌,看見你,我總想起他。”
“這種感覺很糟糕。”小青聳肩。
法海若有所思,“眼下呢?”
“眼下?”小青沒再靠近,“法海已經影響不到我了,但是你想清楚了嗎?”
“我定不下性子,此時此刻對你也不是有情,而是興趣。”薄情寡義的話語說得心安理得,“你我緣分,天時地利人和。”
“正好想尋個好年華的俊俏郎君,你情我願,嘗嘗凡人滋味。”小青從容不迫,語調悠揚自在。
半隐在床欄後的法海,垂着眼簾,額角突突跳,極長極慢的吸氣吐氣,才不至于胸口跳躍過快,而露出破綻。
小青的态度已和橋上截然相反,而改變的理由是,隻有她與李明奕單獨一室。
法海無聲的苦笑,片刻,笑容未落下,凝在唇邊,瞳色不複透亮,黑而深。
紗窗外,小青問:“興趣隻有幾日,或者更少,隻今夜,你依舊不悔?”
良久沒有回複,小青倒也平淡,“看來我們還是維持現狀吧。”
腳步微動,小青打算走了,紗窗後的手從縫隙中伸了出來,長指微勾作邀請狀,聲音低啞:“小青姑娘,你來。”
小青的腳步委頓,隻當他是思索後,下定了決心,緩步走了過去。
越往裡,燭火越暗淡,她的身影長長投射在前,裡面更昏暗了。
紫色紗幔沒了光輝,似乎成了厚實的墨色垂幔。
隻有那隻等待的素手,在暗淡中靜候着,不減其冷白膚色。
小青并未直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而是先去摸了摸手腕的袖口,柔軟不似新衣的質感。
“你還俗時,未将僧衣還回嗎?”小青問着,冷白長指圈住她的手腕,指腹溫度竟比她的體溫還冷。
不等她問原由,他回答了她的問題:“借的。”
“誰?”
“法海。”
小青輕咳兩聲,收回手,反倒被往裡帶了帶,“他的衣服脫了吧。”
一會後,沙啞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