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是這份淡然,讓李明奕意難平,暗暗攥緊拳頭。
“無事便好。”李明奕擡眸,笑意融融,卻不達眼底。
“隻是誤會,我已和法海說清了。”
“你們似乎也有誤會,不如趁現在說開。”小青往外走,給他們留出相對寬敞的二人空間。
法海看了眼不知想什麼的李明奕,又去看小青,她一直往前走,沒回頭,走到桌邊才轉身。
他示意小青解開定身術,小青無辜眨了眨眼,端起水壺倒起水。
分明是看懂了,裝糊塗,法海還想催促,一道身影擋住他的視線,“小青姑娘說得對。”
“法海師傅,我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你誤會。”
李明奕語調溫和,細聽卻藏着暗流洶湧。
兩人各坐榻邊兩頭,已是擺好細聊的架勢。
小青一手提着淨水瓶,一手捏着瓷杯,欣賞着兩邊擺飾,搓搓垂幔,就這麼閑庭散步來到兩人身邊。
小青偌大一隻妖,明晃晃站在兩人中間,占據高位,将二人微末表情盡收眼底。
“法海師兄莫要怨小青姑娘,她不過是認錯了人,把你當成了我。”
李明奕的話說到了小青的心坎上,法海是一聲不吭,也不露面。
李明奕約會她,誰能想帳中人是法海呢。
小青沒好氣瞥眼法海,法海愠怒地看着她,她瞪了回去。
“我不怨她認錯我。”法海淡聲道。
李明奕有片刻錯愕,咬了咬後槽牙。
那你惱什麼?小青眼神問法海。
法海定定凝了她幾息,輕飄飄看回李明奕。
他怎麼能告訴她,惱小青不誠實,屋頂時告訴他拒絕了李明奕,私底下卻又說緩兵之計,厭惡有關他的一切。
更惱自己,藏着自己,模仿李明奕的聲音,留住小青。
惱自己厚顔無恥,小青已經明顯厭惡他,卻還貪戀片刻親昵。
看着小青法海眉來眼去,李明奕有種什麼正在悄然變化,他無縫可插的茫然無助。
他要做點什麼,“不知法海師傅如何知道我在望月樓。”
還能怎麼知道,偷聽她和胡媚說話,早早飛奔趕去搗亂。
小青搖了搖頭,胡媚這事辦的,當時說話聲音要是小點就好了。
歸根結底,還是法海多事,李明奕都是尋常百姓了,憑什麼管他男親女愛。
“不由分說打暈我,占據我的位置,欺騙小青姑娘。”
小青瞪大眼睛,原來她抵達前,還發生了好些事。
這事辦的太不地道,莫怪明奕态度對他奇怪了。
“若無這遭,我和小青姑娘也許......”李明奕沒說完後面的話,希冀地往小青看去。
小青也惋惜。
圓月明黃,風吹雲湧,重重垂幔,床榻寬敞,喁喁低語。
如果法海不來打攪,她和明奕也許會有個好夜。
退一萬步講,法海若一裝到底,小青也會有個暢快肆意的夜晚。
小青怔了怔,一時不知自己是該惋惜,還是該慶幸。
法海晦暗莫名看着她,裡面碎光微閃,不等小青看懂裡面的含義,他已經垂下眼簾。
“小青姑娘。”明奕聲音叫回小青,小青看懂他眼中意思,隻是她已經有陰影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古話果然有幾分道理。
小青回避視線,低頭飲水。
李明奕苦笑。
法海越是平靜,他越是想撕裂,“倘若法海師傅心中有小青姑娘,不必以此手段。”
他以為會看見法海失态否認,卻隻是淡淡暼來一眼,好似塵埃落定,不再自欺欺人的惱怒。
李明奕不安起來,他讓自己冷靜,還有小青,她定然反感這份情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小青輕快地吹了吹額間發絲,一派悠揚自在道:“誰叫我魅力如斯。”
李明奕:!
“法海師兄并不戀慕小青姑娘!”李明奕站起身,面沉如墨。
小青下意識道: “我打算走,他伸手牽我。這如何解釋。”
“金山寺主持最看重的弟子便是法海,也将傳位于他。有此舉止,想來是心中有考量。”李明奕壓下妒忌,平和地說。
法海攥緊了手。
六年前,他回到金山寺,師傅一眼察覺他為情所擾,禅心不堅,本以為會受嚴罰。
卻隻是無奈搖了搖頭,日常如舊,終究是法海心中焦躁,日思夜想不可得。
與師傅一宿清談,鑽進後山閉關靜思。
一關便是六年,他以為禅心已然清明,放下執念。
呵,閉關遠遠聽見熟悉的動靜,在附近打轉,尚來不及回神,金光罩已經耀眼地籠罩在洞口。
他未細想這舉動,是想阻攔小青靠近,還是想吸引她抵達目的地。
小青沉吟片刻,“法海,你招手,是想騙我進去算賬?”
法海頓了頓,看着她良久,搖頭。
小青這回看懂了,目光幹淨明亮,能看見她的影子倒映其中。久久掙紮的感情,平靜而直白地捧到她眼底。
她心頭一驚,面上不表,笑道:“那是我想多了。”
“小青姑娘,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李明奕與小青走到房間另一頭,依舊擔心傳到法海耳中,謹慎地在自己掌心寫字。
小青在心中描摹筆劃,整個句子寫完,吃了一驚。
他若羞憤還俗,小青姑娘會負責到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