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天色已然發青,湖周圍皆是灰蒙蒙一片。
法海在樹下打坐,而樹上的衣裳端放在近處的石頭上。
小青催幹濕發,展平餘下衣裳,晃了晃,輕飄飄的,動作一頓:“法海,你隻撿到這些嗎?”
法海眼簾抖了抖,才睜開眼,一夜未開口的聲音有些微嘶啞:“嗯,隻有衣裳。”
“是不是漏了什麼,”法海起身走過來,“我回去找一找。”
回溯法盤一直放在衣裳的夾層裡,但此刻衣裳又輕又軟,哪還有法盤的蹤影。
“我的法力已完全恢複,自己找比較快。”小青不打算告訴他法盤的樣式,沒被撿到再好不過。
“我要化為人形了,你過來是要……”小青手剛放在外衣的系帶上,歪了歪頭,戲谑地看着法海。
林間霧氣中,但小青還是能清晰看到遠處法海漲紅的臉,狼狽地背轉身。
“現在我身上可沒有鱗片遮身,你千萬不許轉身!”小青邊換衣,邊捉弄法海:“否則,我就代替佛祖懲罰你,變瞎你的眼睛。”
“穿好了,轉身吧。”小青低頭緊了緊腰帶,施法将衣裳的褶皺全部摸去
法海巋然不動。
“我剛剛是詐你的,你轉身吧。”擡頭看眼法海的背影紋絲不動,小青又道,“還是詐你的,衣裳破了,我要縫下。”
“哪兒破了,撿時還完好……”法海抿緊唇,意識到是小青施主捉弄他。
“被我抓到了吧,你随意檢查女施主的貼身衣物。”衣裳有妖法所變,怎會破,小青捉弄成功。
“衣裳要縫好一會,你不許轉身。”小青已經穿好衣服,決定丢下法海,獨自離開。
小青沿着昨夜的行蹤搜尋,并未發現回溯法盤,折返回去複查,便走到了湖附近,正面對法海。
他在閉目打定。
湖泊周圍簡直可以用泥濘形容,全是蛇行過的凹槽。
紅的綠的黃的什麼顔色都有,星星點點被掩在土下,再經小青施法翻過,更是不成樣子。
小青撓了撓頭,叉着腰沉思,沒被她壓進土裡,那在哪。
總不能是鳥撿去,帶着飛遠了。
小青思來想去,目光落在法海身上。
“法海,是不是你藏起來了。”比起懷疑鳥,小青更懷疑沒多久便來到她身邊,還拾起她衣裳的人。
法海不動。
“醒醒,還裝,這麼久早穿戴齊整了。”小青以木棍代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法海抓住木棍,小青放手,他輕松扯了過來,抛在地上。
法海站起來,始終沒去理會小青,低着頭前後拂幹淨衣裳,方擡起頭,慢條斯理回:“沒有。”
“當真?”小青再問。
“你不信,搜便是。”法海攤開雙手,擡了擡下巴示意。
“啧,我現在可是人身。”小青退了一步,又雙手環胸,故作扭捏:“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個小和尚怎麼回事。”
法海抿緊唇,無言地瞪一會她,手伸進袖子,一一取出東西。
一沓符紙,浸了水,上面的墨迹糊成黑團。
“哎喲,被我澆濕的?等會回城買一打紙還你。”小青說。
法海輕描淡寫看眼她,不語,又取出纏繞整齊的捆妖索。
小青退後一步,這回沒搭腔。
法海擡了擡手裡的東西,“還不信。我把衣裳脫下來,走去另一邊,你自己翻。”
“該不會是詐我,”小青警惕地看着他手裡的捆妖索。
“我不會用來捆你。”法海看眼小青,聲音有些悶。
被這樣一看,小青覺得可能是自己把法海想太壞了。
他未曾見過回溯法器,就算見過,也不知道用處。
藏起來不就是偷,古闆小和尚不會存這種心思。
小青考量的功夫,法海臉色失落下來,背轉身往一茂密灌木叢去。
“你去哪?”小青叫住他。
“你别跟來,我在後面脫好衣裳,放在灌木上,你自行翻。”法海腳步沒停,頭也不回說。
“别脫,我誤會你了。”小青拉住法海的衣袖,扯着他往原路走,“我隻找了一回,天快亮,有村民經過撿走就遭了,你再幫我仔細看看。”
“嗯,我幫你。”法海唇角微乎可微翹起點弧度,“你松開袖子。”
“還道你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小青見他不再委屈,也有了打趣的心思。
雖然法海極少濃烈表達情緒,方才被冤枉得緊,連她如此遲鈍,都能看出他方才失落,說話聲音也低落許多。
法海輕咳一聲,不回應她的戲言,“抱歉,沒拾到那東西,是不是很重要。”
“不算很重要。”小青也正經起來,捏了捏手指,“一點兒”
“長什麼樣。”法海問。
小青嗯一會兒,語焉不詳道:“黑的,一個木頭做的圓餅。”
法海沉默,“聽着挺普通,應當還在原地,我回去仔細找找。”
小青笑了笑,沒再說話,眼睛四下搜尋,她想趕在法海前找到。
原位置沒有,她們将範圍擴大方圓兩裡,各找一半。
小青迅速翻看過自己的範圍,跑去法海那邊。
“看樣子沒找到,你仔細翻了嗎?”法海半蹲着,兩手還撥開一處草叢,擡頭看小青淡笑。
“沒找到,妖自然要比凡人快許多。”小青嘿嘿一笑,解釋。
她才不會說,和法海各分半邊後,她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決定還是和他彙合。
“一起找,這邊翻過,再去你那邊翻翻可以嗎?”法海語氣溫和地商量。
小青點頭,被懷疑粗心大意也無所謂。
又找了幾刻鐘,翻完了也沒找到。
法海落在她後面,慢條斯理地撥開草,時不時用樹枝刨點坑裡的土。
小青郁悶地拔草,歎氣。
也好,慢點好,她再去檢查另一邊。
“是這個嗎?”法海起身,手裡捏着滿是泥土的東西。
圓形,大小也和回溯法盤一樣,小青眼前一亮,“真讓你找到了!”
她伸手去拿,法海卻避開了。
小青頓住,眉壓低,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