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
妩秋半掀眼眸看去,懶洋洋道:“你怎麼來了?”
阿樹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陌生公子吓了一跳,離開了床邊,露出金絲楠木拔步床旁有些淩亂的矮榻。
主人突發奇想想知道他讀些什麼書,讓他念出來,不知不覺睡意昏沉,他昨晚就睡在這裡。
“嗯,怎麼不說話?”姑娘歪歪扭扭地半靠在玉枕上,精神不濟昏昏欲睡的樣子足以顯示出昨晚與新玩具玩的有多麼盡興。
容恪薄如煙塵的目光掃過矮榻,再到唇紅齒白的少年……
落到衣衫不整卻不知避諱的姑娘身上。
阿樹莫名感到一種窒息感,明智地屏息靜氣,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本默默地退開一大段距離。
這……是主人的相公嗎?
他年紀小,卻因太早入世懂得許多。這樣的眼神他曾在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身上見到過。
真可怕。
嘭!
阿樹一哆嗦。
妩秋猛然清醒,難以置信地看着被男人一腳踢開撞向牆壁東倒西歪的矮榻。
“容恪,你發什麼瘋!”
可他的面容那麼平和,溫潤如玉,如沐春風,讓妩秋不禁懷疑親眼所見的一切是否是她的幻覺。
“容恪,你是在挑釁我嗎?”
白衣公子情緒極淡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自然地打開了她的衣櫃,各式各樣翠圍珠繞的嫁衣擺滿了衣櫃,沒過多久他就挑出了一件。
拿着嫁衣,沒有礙事矮榻的阻擋,他順利在在拔步床邊坐下,神情淡淡,一如往昔,不知一直如此,還是那些洶湧澎湃的情緒已經被強制地壓在心底。
隐在暗處,蠢蠢欲動。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
“起來,練劍。”
惜字如金地吐出這幾個字,他作勢要給妩秋穿衣。
妩秋冷笑揮開他的手,掌心打在手背發出清脆的響:“滾。”
“主人,阿樹給您做飯去了。”阿樹溜了。
屋門打開又重新關上,一瞬間充足的光線照亮了男人隐在暗處的另外半張臉,清冷卓絕、面冠如玉,沒有任何不好的情緒,目光輕緩柔和,像是在縱容不懂事的小姑娘。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他忽而笑起,似化開的冰雪在春日暖陽下閃閃發光:“主人,該練劍了。”
妩秋被這笑晃了一下眼,看在這張臉的份上饒過了他剛剛的放肆無禮。
“我不要這件。”
她扯過他挑選的嫁衣扔在地上。
“你再去挑,直到我滿意為止。”
花團錦簇的嫁衣就這樣被丢開,罪魁禍首笑盈盈地看向他。
她并未細看,不是故意的。
正因如此才更加惡劣,不在意、不稀罕,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容恪什麼都沒說,撿起嫁衣撣幹淨灰塵将其妥帖地收回,再按照她的意思挑選其他的嫁衣。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顯而易見,她在折騰他,報複他的“挑釁”。
她總是能從這些幼稚的小事中獲得快感,殊不知男人頻頻看向她的視線夾雜着莫名的意味。
密集的蛛絲靜候獵物,再如何蹦哒也逃不過被俘獲的命運。
整個衣櫃的嫁衣被拿出來個遍,直到外頭天光大亮,妩秋自覺無趣開了尊口:“就這件吧。”
她伸出雙手大大方方等着男人幫她穿衣裳。
在徐老家中養病的時候都是容恪幫她穿的,被人伺候的感覺很不錯。
時隔多日,男人也沒有生疏,一絲不苟地幫她穿戴好,一聲不吭握住她泛着涼意的足。
妩秋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
容恪掀眸看來,并未覺得何處不妥:“怎麼了?”
和穿衣服一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幫她穿鞋襪。
兩者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妩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面前的男人說過的話——
“你這樣做,吃虧的隻有你自己。”
妩秋無拘無束慣來了,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被碰一下腳就是吃虧。
但是通過這句話可以反映出說話的人是這種俗世規則的忠實貫徹者。
而現在,他變了。
“沒什麼。”妩秋任由男人套上鞋襪,跳下拔步床,走到銅鏡面前端詳自己的模樣。
“唔,我要漂亮的發髻。”
等一切如她的意收拾妥當,時間已經來到正午,阿樹迫不得已、硬着頭皮端上香噴噴的飯菜誘人的菜肴擺滿了整張桌子。
祁沿也來了,看見容恪少見地來到萬景園愣了一下,而後落座于妩秋左側。
容恪坐在了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