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樹看看祁沿又看看容恪,最後選擇坐在祁沿身邊。
三男一女,唯有中間的姑娘一門心思撲在飯菜上。
滿桌的葷菜都是她的最愛,她做到了雨露均沾,直到吃飽了還硬生生塞下了兩個蜜汁雞腿。
一左一右同時遞來一盞君山銀針,她習慣性接過左側的那盞一飲而盡。
容恪斂眸,收回手。
他不喜油大葷腥的吃食,因此用了幾筷便作罷,後又吃了幾口茶便徹底停止。
秋日蕭瑟,萬景園卻依舊移步換景、美不勝收。海棠樹徒留光秃秃的枝丫,但在其周圍金黃馥郁的金桂長滿了枝頭,更有各個品種的名貴菊花相繼綻放……
外頭難得一見的景色,落在容恪眼裡不過爾爾,似司空見慣難以提起興趣,又似心思被别處牽扯而意興闌珊。
妩秋拔出長劍,她悟性很高,幾天下來,長劍使得有模有樣,但她并不滿意,性子很急,想要“一步登天”。
偶爾還會滿懷惡意地揣測男人——是不是藏私了。
今天的他有些不同,這是妩秋如往日般與容恪對招之後有的想法。
容恪現下沒有内力,為了學到真東西,妩秋練劍時也不會用内力。
她學的快,幾天之後容恪親自提了把劍與她對打,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會打擊她的自信,又不會讓她得意忘形。
但妩秋并不喜歡這樣不溫不火、你來我往的教導方式,她喜歡刺激,可偏偏無論她如何“刁鑽”、“惡意”,都沒有激起男人的絲毫火氣,她使多少勁他便回多少力,無趣的很。
今日不一樣。
他的劍勢淩厲肅殺,透着股淡淡的戾氣。
長劍劃破氣流铮铮作響,兩把劍因急劇摩擦滋生的火花激起了妩秋的好勝欲。
漂亮的眼眸亮起,迎難而上寸步不讓,她步步相逼,男人步步後退。
好幾次她都以為能夠突破男人的防守将劍尖指向他的心髒,卻每次都差一點,惹得她抓耳撓腮、進攻愈發猛烈。
看似是她處于上風,實則步伐淩亂處處是破綻。
看似他在“苦苦支撐”,實則遊刃有餘、無懈可擊。
掙!又一聲劍身相撞的刺耳聲音響起。
一息之間,勝敗已定。
妩秋的長劍在男人壓倒性的劍術下被打飛,在半空高高揚起,後又極速落地。她的手腕被震得發麻。
輸的太難看。
她當然知道短短幾日就想比過男人是天方夜譚,但她從未想過兩人之間是天差地别,更遑論容恪如今等同于半個廢人,耐力、靈活遠不及她……
而且她斷定,他尚未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自覺自己的自尊被按在地上摩擦,她不服氣,吸過長劍直指容恪:“再來。”
容恪已然收回劍:“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
妩秋氣得夠嗆:“一不一樣得比過才知道。等我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我看你還怎麼嚣張!”
她這副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樣子一看就是要耍賴了。
“你盯着我看做什麼?”
白衣公子唇角淡笑,意有所指:“你說話漏風了。”
“你!”
妩秋二話不說提着劍沖過去。
铮!一般無二的結局。
不,更丢臉了,一招都沒走過。
妩秋咽不下這口氣,指尖微動。
白衣公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巧開口:“你若想使詐的話,那在下直接認輸好了。”
他不動聲色地拿捏住了姑娘的心理,細白的指尖停滞,妩秋臉不紅心不跳:“呵,打敗你還用使詐?”
“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會光明正大地用劍術打敗你。”
“好,我等着。”
“那你可得好好教我。”
“當然,”容恪面容溫潤,言辭更是溫和,内容卻透露出讓人心驚的自信,“妩秋,你會當上武林盟主的,我保證。”
嚣張到極點的妩秋莫名信服他。
“好呀,我也等着。”
天色漸暗,妩秋照例就着齒痕咬破了男人的小臂,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讓他的小臂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就好像拴住牛羊的繩索,系在狸奴頸間的紅繩……
而容恪不知出于什麼目的從不阻止,甚至縱容,他從來沒有好好料理過傷口,任由這個醜陋的傷疤日漸加深,直至如今藥石無醫。
一直未曾愈合的傷口處皮膚很薄,輕輕一咬,血液汩汩流出。
或許是習慣了,妩秋已經不會惡心到嘔吐,在某一瞬間某一刻,她短暫地沉迷于血液的味道。
隻是太過短暫,根本無從發覺。
她甚至沒有發現,她吮吸血液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柔軟的唇蹭過小臂,姑娘乖巧又專注地待在身邊,心無旁骛地吸食血液。
容恪垂眸看着,一種奇異的感覺爬上心頭,微癢發熱,不适、完滿,想要推開,更想抱緊……
他突然覺得那股橫亘心中已久的郁氣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