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情況不适合吵架,林澤使了半天勁想先把手腕扯出來,然而對方沒有半點松動,氣得林澤當場就想穿越回今早,把那個對着雙手垂涎欲滴的自己帶去做個核磁共振。
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林澤選擇放棄,忍着不适與人據理力争:“朋友,你是覺得你講得那些話,在其他人聽來不會去給你找麻煩是嗎?”
“總比大清早就出來污染空氣的人好吧。”
“靠!您狗鼻子嗎?就一點味道,演得就跟快暈一樣。”
“叮——現在是,十二點。”
中間大叔的老年機報時沒有關,二人争鋒相對中傳來一串清脆的機械女聲報時,字正腔圓的發音下兩人統統忘了自己該說什麼,大眼瞪小眼,氣氛頓時凝固下來。
幾秒的沉默中,林澤趁機将手抽了出來,輕輕揉了揉被捏疼的關節,面帶笑容地做出了總結:“總而言之,我勸你有病治病,沒病就少說話。”
墨鏡男甩了甩手也靠回了椅背,學着林澤的樣子怪聲怪氣回道:“咱倆彼此彼此。”
大概是害怕兩人又吵得不可開交,機尾本在收拾餐盒的空姐急急忙忙地走過來:“兩位乘客,機艙裡面......呀!!”
話音未落,原本平靜飛行着的飛機突然遭遇了一股強烈的氣流,整個機身強烈一震,空姐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尖叫,林澤也條件反射般地的抓住了扶手。
雖然強烈的失重襲來隻在短短一瞬,但是那種仿佛是被一雙粗糙的大手拉扯住心髒,即将被之拖往雲層之下的感覺還是讓林澤冒出了冷汗,墨鏡男也被突如其來的劇烈颠簸吓了一跳,整個人僵直在座位上,神色凝重。
廣播裡适時地傳來了安慰人心的話語,乘客們在短暫的驚呼後情緒也歸于穩定。
然而,林澤沒有被安慰到。
像是動物對自然界的變化多端總有意料一樣,林澤這一回也是,他死死盯着艙窗外連綿起伏的雲山,直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走近。
“沒,沒事吧。”空姐旁邊好心的乘客在一時間的恐慌之後,終于想要把人扶起來。
隻是等那人剛剛輕觸到空姐的手臂時,機身又是一沉,巨大的失重感伴随着窒息感再一次狂風暴雨般砸落到每一個人的身上。
刹那間一片混亂。
“啊!”
“救命!”
“怎麼回事!”
慘叫聲中恐懼像早上積壓的烏雲從雲霄段俯沖而下淹沒了人們的理智,“轟”的一聲,衆人的耳膜被不知從哪傳來的巨響震疼。
氧氣面罩彈出,飛機失去了平衡。
“靠...”
巨大的沖擊迫使林澤隻能彎腰緊抱住自己的大腿,腰部被安全帶死死箍緊,整個人被氣壓壓着無法動彈,視線變得模糊,耳邊的聲響越發幾不可聞,就連思想也在一片混沌中變得緩慢。
恐怖的壓力緊捏着他的身體的每個細胞,漸漸無法喘氣。
行李墜地的聲音,乘客的哭聲,叫聲,以及...
“已攔截第...倆飛機...”
“新生增.....人...”
混響裡林澤隐隐約約聽見從遠方傳來了許多的破碎的話語,但是窒息感讓他無法辨别。
眼前的事物都變成斑駁的樹影,在喧嚣的風裡重疊,分開,又重疊...直至黑色貪婪地侵占了所有分散的色塊,将其合一...
終于,林澤感覺自己什麼也聽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黴運當頭......”
思緒如潮水般褪去,消失于一片真空,在一片浮沉之中,林澤想到了這句話。
一語成谶。
“咪哆來發~.....”
“發來咪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澤昏昏沉沉地地在一片漆黑裡聽見了熟悉的鈴聲。
清脆的音符敲打在耳邊,意識逐漸回籠,全身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知覺開始恢複了。飛機裡的煙霧,絕望的面龐,恐懼的尖叫以及強烈的窒息逐漸變得遙遠。
我在哪裡?
就像是剛睡醒一般,思想的能力似是剛剛破殼的小雞,掙紮着擺脫控制...
我還活着嗎?
“咝咝”“咝咝”
意識回籠中,林澤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人死後是冰冷的,然而此時此刻胸口處接近心髒的位置卻是一陣暖意,像是被慈愛的雙手緊緊擁抱住,在這種力量下林澤緩慢地睜開了雙眼,逐漸,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變為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純白的房間,身下是堅硬的地闆。
“咪哆來發~發來咪哆~.....”
思緒混沌時聽見的音樂再一次響起,林澤躺在地上,想起了這是那首全世界首耳熟能詳的大笨鐘上課鈴。
伴随着不聽奏響的音樂,林澤嘗試着活動了一下四肢,發現沒有不适,便撐着地坐了起來。
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林澤有一瞬茫然,半晌後似是想起什麼,低下頭急切地檢查自己的身體。沒有傷口,沒有骨折,一切都仿佛不曾經曆。胸口的挂墜,外套包裡的香水小樣、手機...全部都在。
翻出手機,除開左上角标注了“無服務”三個字以外一切正常。
林澤埋着頭,看着被自己操作着,一次又一次,展開、拽緊的五指,覺得自己不大像是涼了的樣子。
正當林澤決定站起身到處轉轉時,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一樣,純白的地闆上忽然出現了泛着流光的箭頭。箭頭的顔色隻比地闆深一點,如果上面像是泉水般流動着的銀光林澤可能還發現不了。
箭頭一個接一個,從林澤所在的位置延伸出去,直至抵達一面白牆。
林澤見狀挑了挑眉,盯着那面牆看了老半天,才發現牆中央有一條縫。
好家夥,原來是扇門。
再次低頭确認了眼依然毫無信号的手機,林澤選擇将手機重新放回了上衣兜裡,動作麻利地起身走到白牆前,擡起還在略微發顫的手輕輕觸碰上那條門縫。
一眨眼來到這個地方,說心中沒有“怕”字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路都給你指明了,哪有不走的道理,即便自己真的遭遇空難來到了死後世界也得先找着孟婆從她手裡讨碗湯吧。
雖然林澤不覺得孟婆她老人家會待在這種人人都仿佛是個八百度近視加散光的地方。
深呼一口氣,林澤推開了門。
入眼依然是大片純白,隻不過比起林澤醒來的房間,眼前這間中間擺了一張木質的辦公桌,桌的兩邊各有一張旋轉椅。
其中靠近林澤的一張是空的,另一張上坐着一位身着紫色旗袍的女人。
裸露着小腿,發髻高挽。
聽見開門聲後,女人擡眉看了過來,手搖着圓扇,儀态端莊,一舉一動中散發着一種風情、一種從裡到外的韻律。
目光順着搖擺的圓扇,林澤看見女人面前擺了一碗液體,香味四溢,沁人心脾。
好家夥,林澤現在覺得自己涼透了。
就是這孟婆比自己想的年輕......
而且這孟婆湯聞起來還怪像普洱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