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事件的幕後主使,若非洛家輝,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對顧星言懷有那般深仇大恨。顧星言依舊沉睡,毫無蘇醒的迹象。我凝視着他頸側那斑駁的吻痕,滿心皆是心疼與難受。若是他醒來,瞧見自己滿身這般痕迹……
恍惚間,顧星言不知何時已伫立在我面前。他身着那條熟悉的家居褲,上半身與脖頸處的吻痕格外刺眼。他滿臉怨氣,似是在斥責我營救的姗姗來遲。我慌亂地拿起一件衣服,欲為他披上,實在不忍直視那些吻痕,它們仿若一雙雙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然而,顧星言卻拒絕了我,在糾纏中,他一把将衣服扔到地上。
刹那間,那些吻痕的顔色愈發深沉,從淡粉轉為嫣紅,又由嫣紅變成深紫,繼而深紫化作烏黑色,最終竟真的幻化成幾百隻眼睛,皆緊緊盯着我,滿眼皆是怒目而視。
“言哥 ——” 我呼喊着他,可他卻一臉盛氣淩人,眼神裡滿是埋怨,随後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言哥 —— 别走 ——” 我大聲叫嚷着,朝他奔去,雙腿卻綿軟無力,一下子重重跌倒在地。
“我在。” 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我猛地睜開眼睛,隻見顧星言躺在床上,正側目看着我。他的手用力地攥了攥我的手,輕聲問道:“做噩夢了?” 我驚得一下子從趴着的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以确定此刻身處真實世界。
我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剛剛那個夢太過真實,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想喝水。” 顧星言輕聲開口。我趕忙為他倒了一杯水,他一飲而盡,緊接着要了第二杯,喝完第二杯,又接着喝了第三杯。
“我睡了多久?” 他問道。我瞧了瞧手表,回應道:“十六個小時。”
他輕輕歎了口氣,擡手扶額說道:“我也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見洛小鸢,他說自己被綁架了,讓我去救他。”
“夢?” 我心裡一驚,顧星言居然把真實發生的事說成是夢?
他并未理會我的疑惑,像是生怕一停頓就會忘掉夢境般,繼續說道:“起初,我以為是詐騙信息,沒當回事。可随後,又有一個手機号給我發來了他被綁架的照片。我當時就愣住了,照片裡的人确實是小鸢。他對着屏幕說,‘言哥,十年前你沒來得及救我,十年後你還會來救我嗎?’他這話,讓我哪還顧得上是不是詐騙,當即按照信息裡的地址開車趕過去。”
“我到了之後,發現那是一片河灘,四周長滿了高高的荒草。我聽到有人大喊‘言哥 —— 救我!’我順着聲音,穿過荒草叢,終于在一棟灰色的爛尾樓前,看到他被幾個人簇擁着向前走。我立刻追了上去,跟着他們往那棟樓走去。”
“我看到了。” 我忍不住插話道。
“我知道。” 他點了點頭,“我剛到荒草地時,就發現了空中的無人機。”
“可我當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即便那人不是小鸢,不管是誰,哪怕明知道是個陷阱,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而不施救。我本以為到了爛尾樓,會遭遇一場激烈的生死搏鬥。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報了警。”
“你還報了警?” 我滿臉疑惑,畢竟在我們看到的視頻裡,根本沒出現警車的影子。
“警車估計還沒趕到。我報警的時候,沒來得及說清具體位置,本想着挂了電話發個定位過去,結果,手機後來直接掉進水裡報廢了…… 對了,我的手機呢?”
“在警方那兒,已經開不了機了。”
“你們也報警了?” 顧星言聽聞,神色間似乎對報警這件事有些抵觸。
“小鸢呢?他被警方帶走了嗎?可千萬别傷害他。”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隻瞧見他一個背影,他就跟個影子似的,行動詭秘,來去自如。小川追出去老遠,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他真的太像小鸢了,就連小川都忍不住喊他哥哥。當我看到視頻裡他那個回眸,一瞬間,我真以為小鸢根本就沒死。”
顧星言聞言,緩緩搖了搖頭,語氣笃定:“他不是小鸢,小鸢是我親手送去色達進行天葬的,我看着他離開的。”
“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死呢?” 我仍心存一絲僥幸,試探着問道。
“不會!” 顧星言斬釘截鐵地回應,“倘若他沒死,這麼多年,他為何一直銷聲匿迹?他又能躲在何處?我親眼見證的那場天葬,難道是假的不成?”
說話間,他病号服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松開了,幾枚若隐若現的粉紅色吻痕悄然露了出來。
我微微張了張嘴,神色有些尴尬,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進了房間之後,他對你做了什麼?你怎麼會昏迷過去呢?”
他将身體緩緩靠向床頭,緩緩閉上雙眼,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推開門走進房間,映入眼簾的布置極為别緻。床邊環繞着白色玫瑰花,地闆上滿是白色蠟燭,黃色的火苗輕輕跳動着,這一切都莫名熟悉。刹那間,洛小鸢去世時的那個房間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簡直如出一轍,同樣的玫瑰花,同樣的白色蠟燭,同樣的白色窗簾。可詭異的是,屋子裡空無一人。突然,我聽到另一扇門後傳來一個聲音在呼喚我,那聲音像極了洛小鸢。我不由自主地循聲而去,打開那扇門,便看到一個浴池,裡面布滿了紅得紮眼、紅得刺目的玫瑰花瓣,就好似白色紗布上的一大灘血漬……”
“奇怪的是,浴室裡竟空無一人。就在這時,我發現浴池的一個角落裡正不斷冒着泡泡。我剛低下頭想查看,一隻手猛地從浴池裡伸出來,一把将我拽了進去,緊接着,一具身體迅速把我死死壓在水底…… 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星言的講述與我們在視頻裡看到的并無二緻,沒有更多多餘的細節。
“他沒有給你吃什麼東西嗎?” 我追問道。
“沒有,我一被拖入水裡,就失去意識了。”
“難道那水有問題?” 我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出了什麼問題?我怎麼會昏迷這麼久?” 顧星言滿臉疑惑。
“醫生檢查出你體内有少量安眠藥,所以才昏睡了這麼長時間。”
“我沒吃任何東西啊。”
“這麼說,是你昏迷之後他給你喂的?你剛被拖入水中就立刻昏迷了嗎?”
聽到我的問題,顧星言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飄向了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