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司令閣下從沒想過向黎莘小姐表明心意,秦釋不相信。
可就是因為司令閣下曾經想過,才顯得他們的過去那麼可笑,像是腐朽的沉香木,已經蛀蟲了。
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想起事情的原貌,為什麼要提起,回去的時候一直在努力回想,當時是什麼情景。
可他當時也才成為司令閣下的親兵,他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隻是模模糊糊記得,當時司令閣下從學院裡走出來時,花還在他的手上,像是從來沒有盛放過。
秦釋以為被逼着不承認已經很殘忍,沒想到第二天下午黎莘小姐居然提到想去藝術學院看看。
她不在意司令閣下的情緒,也不關心他是不是真的記得。
她隻是拽着他的衣袖向前走,秦釋看到他們司令閣下戴着作戰手套的手指彎了彎,最終還是沒有牽住她的。
到了學校門口,謝衍止才說:“我不想去。”
黎莘又用那種震驚且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不,這次是帶了點生氣了,她說:“謝衍止,你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
她又委屈地說:“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司令閣下的眼神就像是溫柔悲傷的歎息,他像是在說,你感覺不到嗎?你不在乎我感覺到不快樂,我對對這個地方有所排斥,但最後他還是退步了。
“我在這裡等你。”
黎莘扁嘴,要哭的模樣:“你不想幫我找回記憶了。”
“那就不找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她一發脾氣,一甩手,司令閣下就像見過她千百次這麼發脾氣的模樣,輕輕地扶住她的雙肩,他站了一會兒,還是低頭把她抱進懷裡。
他知道她最喜歡擁抱。
有一瞬間,“我不可以嗎”這個想法冒出來,被謝衍止掐掉了,他近乎沒有自己地,溫柔地說:“我就在這裡好不好?”
黎莘不解地看着他。
于是他說——大概是知道她不喜歡他那樣說話,他換了一種方式——“黎莘,你說得沒有問題,做得也沒有任何問題,我隻是在承擔後果,你也隻是在承擔你的。”
她發覺他生氣了,委屈地攥他的袖子:“為什麼要分你和我,我們就是我們。”
她咬字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我們”這兩個字,仰起頭睜大眼睛:“你不開心我們不去看了。”
很快又原形畢露:“我不找回記憶了,我就在這裡一直陪你。”一直在廢墟基地。
謝衍止無奈地笑。他發覺他學得和她一樣殘忍,這都是她教的:“以什麼身份陪我呢?”
黎莘發懵,謝衍止就把她的手拿下來,原本應該是扯開的,但他很溫柔地握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松開,甚至還摸了摸她的頭。
盡管殘忍,還是告訴她:“已經沒有我們了。”
從她決定和顧玦離開這裡開始,其實隻剩下謝衍止一個人。
黎莘最後還是悶悶不樂地回了别墅。路上她就是不肯上車,跟在懸浮車後面慢慢地走。
車隻開出去幾米,司令閣下讓他們停下,然後下車把她抱上來。
黎莘不開心地揪他的紐扣,好像想問他為什麼要來抱她,不是沒有我們嗎,但她很快明白了。
她還是可以對他做任何事,可以逼着他來哄她,但是他不會再主動那麼做。
“你吃醋了。”
黎莘不在乎自己的用詞是否準确,她隻吸着鼻子小聲嘀咕:“你吃醋了,都不管我。”
謝衍止安靜地看着前方,然後又在某個時刻突然說:“誰讓我就是這樣一個壞人呢?”
他看向黎莘。
他和本體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所以就算知道告白那件事自己做錯了也不願意承認。
黎莘看馬甲緩過來了,終于好受些了,坐直,一本正經地說:“那我也是個壞人。”
其實她一直都是。
黎莘還去抱他,挂在他身上,好像很好心地說:“你不要難過,如果顧玦也這樣,這樣犯病,我就幫你。”
謝衍止低頭看着她的眼睛。他真的很喜歡她這雙眼睛,仿佛這裡面有無窮的生命力。他這樣一低頭,秦釋就知道司令閣下又心軟了。
哪怕他已經低頭說:“你不會幫我。”
你這個騙子。
黎莘轉過去,開始玩自己新揪的狗尾巴草,其實就是回避,但回去之後謝衍止還是會給她做金玉滿堂。
他回避在藝術學院發生的一切,但還是會在飯桌上說:“有一年你的作品在槐樹巷辦展。我們去那裡吧。”
搞砸一個就會補償另一個,這就是謝衍止愛黎莘的方式。
黎莘開心:“好呀好呀,我也想起來了,裡面還有一幅畫是給你畫的呢!”
謝衍止笑了。
黎莘想哄一哄謝衍止,雙手繞着他脖頸——即使秦釋都覺得這個動作太過親昵,想勸阻黎莘小姐——謝衍止隻是擡頭。
像是知道這動作裡面沒多少情愫。
從小一起長大時,她就是這樣的,很壞又很好,所以才讓人舍不得放手。
其實,他真的已經放手過一次。所以才不舍得,也什麼話都不對她說。
秦釋眼眶發酸,又退回去了。
黎莘:“我不準你給我拍照,那隻準你給我畫畫好不好,謝衍止,你看看我的五官,說不定這麼多年,我五官也變了呢。”
她忽然捧着臉,怪叫:“謝衍止,我會不會變醜了呀!”雖然她每天都照鏡子。
謝衍止被她逗笑了,他把她的手拉下來,像是真的想給她一個答案似的認真端詳,但他剛見到她回來時看了那麼久,怎麼會看不清呢?
或許他隻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再好好地看她一遍,看看她是不是,吃了什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