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剛從魚塘裡爬出來嗎?”
這一句擲地有聲,聽得林歡喜震耳發聩,瞬間白了臉,手止不住地捂住胸口,頓覺一股熊熊火氣翻湧而上。
“你才……”可話說到一半,林歡喜打住了嘴,還應景地打了個噴嚏,像是應驗了人說的話。
但不過一會,回頭再想人雖話說得渾不似個二愣子,但語氣絲毫不見鄙夷且小聲,自己又何須作氣,林歡喜這才順得下氣來。
一旁的寶珠深怕自家姑娘再生出什麼事端來,可偏巧來得不止一人。
“哎喲喂,季兄剛回來,我等做兄弟沒來得及找幾個小娘子為你接風洗塵……便有美人自請前來,好叫人豔羨。”
那位‘季兄’打趣着同他說話的男子,“你小子輕車熟路,看來也沒少幹這事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别說林歡喜了,連身邊的寶珠也忍不住,“放肆,你們無知小人,竟對我家姑娘出言不遜,可知我家姑娘是誰?”
許是沒料到林歡喜還會反駁,那一群嬉鬧的公子哥,指着那為首的‘季兄’說道,“你家姑娘是誰不清楚,但在你跟前的可是齊國公世子,安樂長公主的外孫——季黎。”
就當林歡喜思忖着是哪家二愣子被放出來擱這禍害人,一聽是‘季黎’二字,心中倒是明白了不少。
大庭廣衆之下,能如此堂而皇之說出風流之言,一般官宦人家斷然不會做出來的,除了聖眷正濃的皇親國戚。
眼前的季黎,便是其中一位。
季黎,齊國公府的小世子,安樂長公主的最疼愛的小外孫。
而這位安樂長公主是當今陛下的義姐,曾在陛下年少窮困潦倒時有過接濟之恩,之後更是在陛下開國初登大寶之時主動請嫁邊疆,安定國邦,直至陛下收複邊疆後,人才得以回京享有長公主的權利。
便是這樣的人物,也痛惜自己唯一的女兒早逝,更是對女兒的獨子——季黎疼愛有加,将其養在膝下,衣食住行與宮中皇子無異。
甚至是長公主遠行拜佛修行,都會将人帶在身邊,饒是那諸多神佛也是對季黎無可奈何,以至于人至今還是個浪蕩荒唐的性子。
聽聞長公主近幾日回來,林歡喜也沒想到今日她捉奸還遇上了這位活祖宗。
望着人仗着安樂長公主的勢,還在她跟前作威作福,和樓上的曹彰一比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寶珠,不必多說,我們走!”林歡喜壓着怒火,實在不想與人過多糾纏。
她放過人,可對方不想放過她。
還未等她走了幾步,又一公子哥擋住了林歡喜的去路,“小娘子這是去哪啊,怎麼是怕我們季兄吃不了你這盞茶嗎?”
“你們莫要欺人太甚!”寶珠護主心切,擋在自家姑娘的身前。
“不過就是請姑娘你吃盞茶,也不必如此不給面子吧!”說話的男子見主仆二人的打扮,看起來确實像是大戶人家。
但誰家官宦女子一身魚腥味,怕不是裝的。
雙方僵持着,惹得茶樓裡不少人看過來。
季黎回想起眼前頭戴帷帽而看不清神情的姑娘,雙手緊捂住胸口而一顫一顫,似是被情郎所負般委屈。
為難一傷心女子不是他季黎之所為。
說着,季黎好心地倒了杯茶水端到人的面前,“吃了我這杯茶,你就可以走了。”
“季兄?”一旁的藍衣公子哥沒料到認回如此輕易放走人,眼前這位小娘子的身段曼妙,哪怕把全京城歌舞坊的美嬌娘聚在一起,都找不到第二個如她一般。
如此妙人兒,不一睹芳容就将人放走,未免太不值當了。
“你這般猴急,莫要你家那位知曉了,再把你掃地出門的。”季黎說罷,引來周邊一陣哄笑。
聽者羞愧低頭,裝模作樣的拱手,“既然是季兄憐香惜玉,小弟便不再說事。”
“姑娘請吧!”季黎笑談。
聞聲,見人慢慢側過身來望着自己,季黎一凜,莫名感覺到一股殺氣襲來。
“你當真是想我吃這盞茶?”女子笑語晏晏間,透着幾分威脅。
“姑娘,是怕我在茶盞裡下了毒?”季黎按住心底害怕,壯着膽玩笑道。
說着季黎打開茶蓋,茶水碧綠,獨有的龍井香氣覆蓋了女子身上的魚腥,讓人聞着也是舒心。
說着季黎還将茶往人跟前送了送,甚至茶盞已經越過了帷紗内,掀掀開了緯紗的一角,露出一抹帶着血珠的紅唇來。
在寒風中妖冶如鬼,縱是閱女無數的季黎也一眼看呆。
那血珠順着唇掉入茶盞中,暈染了一盞茶水。
女子笑盈盈地與人共接茶盞,好似恐吓,“就怕你不敢給我吃這盞茶。”
而那女子身邊喚作‘寶珠’的婢女更是古怪,還一個勁地巴拉着人,像是阻攔,“姑娘,别。”
不明所以的季黎,見婢女妝容精緻甚至頭戴珠子璎珞,若非主人家底殷實,無人會照顧婢女到這個地步。
想到此處,季黎有些拿不住茶盞。若是問哪家能夠炫耀家财到這個地步,便也隻有那富可敵國的榮國公府。
如此也就是說,眼前的便是榮國公府獨女,那位一年前被剛剛找回來的林歡喜。
“你是……林歡喜?”季黎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