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幡然醒悟,無論如何努力、反複開導自己,青春注定一敗塗地。
稻垣離開酒吧時左右無人,她沿着街路走了一段,已接近發給佐狐的位置。她剛要打電話聯系這個事前十龜以“好像是熟人吧”為由頭安排給她的接送人,就被人扣住脖頸往後拖。
稻垣一驚,當即曲肘往後頂,鷹嘴骨準确撞進身後人的肋下,對方吃痛,卻并未松手。稻垣毫不猶豫小臂撐直往下掄,攤開手掌就勢拍裆——料想這撩陰手馬上就要命中,稻垣忽然感到身後那人撤開了。
“你怎麼總是這麼陰損?出手就直接打人下三路啊。”亢奮的嗓音在自耳畔退遠,語氣卻是幾欲作嘔的鄙夷。
稻垣翻了個白眼,轉過身,面對棪堂哉真鬥,難得把厭煩和嫌棄全都擺到了臉上:“你煩不煩?”
“唉……”棪堂長歎一聲,“KEEL姑且也是我費了不少力氣才做大的一支隊伍,還想留着這把刀必要時拿出來用一用——這下可好,直接被春河會和獅子頭連折了,全都拜你所賜啊,稻垣不夢。”
“這你隻能怪名取慎吾是個見了錢就邁不開腿的廢物。”稻垣冷笑,“他但凡聰明點,或者别那麼貪心,能被我騙成這樣?你在KEEL的投入跟我有什麼關系?那是你選的人吧?盈虧自負,生死自擔——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啊,棪堂。”
“哎?”棪堂誇張地眨眨眼,“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吧?以前不都是‘你’或者直接無視嗎?幹嗎,慌了啊?”
稻垣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啊對了——今天你歸誰管?我怎麼沒看到防風鈴的人跟着你呢?”棪堂見她吃癟,大聲譏笑,“他們居然放心自己的大金主這麼晚了一個人在酒吧街這種地方晃悠——不怕你被路過的流氓抓去輪流玩一遍,然後拍個裸照賣進風俗店?”
一般人都受不了這種下流的侮辱,更何況心高氣傲的強運姬。棪堂等着她一耳光扇過來,卻不想她釘在原地,身姿挺拔,明明比他矮小,自下而上的目光裡卻莫名透出俯瞰的意味。
棪堂搖頭歎息,語調逐漸扭曲:“稻垣你啊,對誰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就算笑起來也是一樣——你越是這樣,我越想把你那張漂亮的面孔一拳拳打爛。”
稻垣立刻反唇相譏:“怎麼,我看不起你就讓你這麼受傷?這張臉漂亮太多年了,我倒也想看看它被打爛是什麼樣子——你試試看啊?”
她甚至腳跟輕擡,優雅從容地邁了兩步來到棪堂面前,仰起頭帶着壓迫感湊近他,塗着唇彩的薄唇閃着質地細膩的光。
“而我隻需要一腳,就能讓你這輩子都沒有勇氣擡起頭面對女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動手就不上道了。
棪堂果斷擒住她雙手手腕,不想她擡腿連蹬兩下遊身上牆,借力側翻。棪堂很警覺,怕她單腿倒鈎直接挂他脖頸,于是後仰了半個身位。稻垣落地,察覺他卸了力,立刻雙腕一翻,向外撥手,掙開了他的擒拿。
棪堂調整重心,躍步踢出高鞭腿,故意沒有挂力。稻垣急急往後退,棪堂當即向前進逼,俯身摸地,腰胯翻頂,卡波耶拉踢拔地而起直奔頭部——這一腳若是命中,輕則腦震蕩,重則顱骨骨裂。
稻垣眉頭擡了擡,雙臂舒展仰身向後倒去。隻見她雙手先後撐地,腰肢優柔擰轉,帶動雙腿旋起,劃過半個弧圈,拉開距離後輕盈落地,動作利索又輕捷。
她用來綁頭發的是不知道從哪兒摸來的捆鈔票的橡皮筋,不夠結實,此時恰好斷開,假發散成一片光澤感廉價的綢緞,露出包裹在裡面的茶棕色發尾。稻垣轉半圈直腰起身,順勢擡手挽了挽頭發。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動作……果然——”
棪堂早就知道稻垣絕不是什麼隻會踢人下三路的小女生——她當年踹到他大腿根的那一腳,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能使出來的力道;同樣,剛才那個閃避,核心和下盤沒有訓練過的普通人是絕對做不出來的,要麼後腦着地,要麼腰椎挫傷。
稻垣随手從皮衣上抽下一根綁帶,把頭發潦草攏起來,綁成一束。她摸着發梢,嘴裡拿腔拿調、半陰不陽答了一句:“遊龍翻身。”
棪堂反應慢了半拍:“什麼?”
“聽不懂算了。”她抿出一個客氣疏離的微笑。
猝然間,一道影子從稻垣身側閃過,雙腿側踹淩空而起,眨眼間逼到近前。棪堂起身,交叉手格擋下來,還遊刃有餘地使力,硬是将人頂了回去——太輕了,在技巧相差并不懸殊的情況下,體格和力量的差距往往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決定了戰局。
佐狐落地,知道事态不好,對面絕非善類。
“稻垣,你沒事吧?”
“嗯。”幫手來了,稻垣的神情反而凝重了幾分,“小心點,佐狐。”
“哎?今天是獅子頭連的人管你?”棪堂錯愕道,“你要背叛梅宮嗎?你這個輕浮不正經的女人到底在外面勾搭了多少男人啊?”
“不要胡說八道!!”佐狐斷喝一聲,原地暴起,直拳刺拳左右連出,都被棪堂輕松躲過。趁他重心搖擺之際,佐狐迅速出掃腿,中位擊身,用了十足力道,沖着爆肝去的——佐狐在獅子頭連打過不知道多少架了,也算是個老手,他很清楚,肝髒若遭到打擊,一瞬間會産生巨大的疼痛感,在正兒八經的搏擊比賽中,重拳爆肝有時甚至能直接鎖定勝局。
他腿法練得很好,速度極快,本以為能一擊命中,不成想棪堂不退反進,側身迎上,左臂摟住了他的腿,同時右臂曲肘砸下——打架時,甯挨十拳不吃一肘,鷹嘴骨的硬度和肘打的力度不容小觑。佐狐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
完了!這一肘砸下來,膝蓋處必定被反關節擊斷,他一條腿當場廢掉沒商量。
“佐狐!”突然,稻垣提高了嗓門,猛地叫醒了他,“膝蓋往上頂!!”
佐狐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已經依照命令行動了——他下意識轉髋,屈膝向上硬頂。這個動作利用三角穩定結構防住了棪堂的肘打——泰拳殺招竟然就這樣被破,棪堂也免不得愣神,佐狐抓住機會,強行轉身起左腿補了一記蹬踹,逼退了棪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棪堂捂着肚子笑起來,“你身上藏了太多東西了!”
佐狐倒抽一口涼氣,身架拉開擋在稻垣跟前,稻垣卻拍了拍他的肩,搖搖頭。
棪堂擡起頭,直勾勾地瞪着她,那是一種饑渴難耐的眼神,仿佛餓久的狼見到落入重圍的兔子,同時又屬于跋涉在沙漠中、倒在了距離綠洲一步之遙的旅人——得不到,就死不瞑目。
“讓我看看吧,讓我看看吧,我太好奇了,從你踹我那一腳算起,兩年多了——
“稻垣不夢,這種好奇心折磨我兩年了!
“讓我看看啊,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讓我看——我什麼都會做的!!”
稻垣定定地看着他,有些費解,終也無可奈何。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給你看,又能如何呢?”
她越過佐狐,一步步走到棪堂的面前,她半蹲下來,和他平視,輕聲詢問。
“棪堂,你告訴我。
“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