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來好久,天上的月亮挂着明晃晃,姜唐癱坐在長椅上。
“姜唐——”
姜唐睜開眼,面前的少年閃着藍灰發,眼底有幾分不情願。
“怎麼了?”姜唐眼底的黑眼圈已然藏不住,但是她還是要把自己放進去,裝在一個箱子裡,送進一個無人的小島上,所有人都找不到。
“你不準告訴我爸。”孔弈的局促完全顯露出來,他把自己完全抛給姜唐,姜唐“切”了一聲,不理會。
“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告訴你爸?”姜唐正正神色,擡眼看着少年的局促。
按理說,她隻比孔弈大不了幾歲,她和孔弈算是他們那一輩裡最小的,孔弈最小,她第二小。
“我猜的。”孔弈又變回那個小醜模樣,向下扯着眼皮吐着舌頭,見姜唐沒反應又收斂起來,坐到姜唐身邊。
“喂,聽見沒有,不準告我。”孔弈在姜唐面前晃晃。
姜唐淡淡嗯了一聲,随後就沉默起來了。
明明孔弈那麼怕他爸,經常給他爸找麻煩,今天不是打這個,就是去那邊地帶玩去,天天不着家。
而且因為王文飛是他爸派過來的盯着他的,不知道因為什麼惹到了這位少爺,或許隻是這位少爺看不慣他爸這麼看着他,氣不過隻能随便找個理由去打王文飛。
可惜少爺脾氣在姜唐這裡不管用,姜唐才不慣着他。
“但是我一直覺得你挺難搞的,你和我一樣吧。我一出生他們就說我腦子裡少了點東西,我爸就天天管着我,現在好了,居然還派給人看着我,你能忍嗎?”孔弈攤了攤手,他伸手摳了摳姜唐的袖子,“說了你也不懂,你又沒被人嘲笑過。”
“可是我一直覺得你原來的樣子不是現在這樣,你應該和我一樣的。”
“而且你家比我家還别扭,你家那房子我都不願意去,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們家那花田,你不覺得陰森嗎?我每次去你家都覺得那花正朝着我看。”
沉默許久,姜唐看着身邊少年,“你管那麼多呢。”
“你都成年了,你從你爸手裡要一家公司或者自己創業,比你現在幹什麼都強。”
“我剛成年,再說了我不是還有我爸嗎。”孔弈随意地把手墊在頭後面,頭靠着手上,背部挺直靠在椅子上。
“你随便,我走了。”姜唐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朝着孔弈揮了揮手。
磨磨唧唧走了大半截,姜唐實在是不想動了,她又坐在長椅上。
背靠在椅子上,像個小老頭,姜唐把帽子蓋在臉上,像個孤獨的幽魂。
最近很累,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她想一步登天,但是根本做不來,她穩固不了基業,沒有地基,根本建不來高樓大廈。
但是好在,所有人都在好好工作,慢慢地,那些藏在地底裡的罪惡會一步步顯現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臉上一陣冰涼,帽子被抽走了,姜唐擡頭向上望去,是路疏籬。
路疏籬垂着頭看着她,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姜唐覺得她能聽見自己止不住的心跳聲。
她的頭發好長,她好香。
姜唐閉上眼睛,“怎麼了?已經很晚了。”
“沒什麼,想來見見你,猜到你在這裡。”
很巧,也隻有姜唐和路疏籬才會這麼巧。
路疏籬出來後,那麼多條街道,那麼多個長椅,她跨過一條條街道,選擇了她心中最獨一無二的那裡,就是姜唐呆的地方。
“啊……你知道了。”
姜唐沒有疑問,也沒有懷疑,她想路疏籬那麼聰明的人會傻到哪裡呢?她猜也是,明明很熟悉,卻裝作不熟悉的樣子。
“沒有,我一直在想。”
“……”姜唐頓了頓,她歎了口氣,“那就不知道吧。”
兩人相顧無言,路疏籬的頭發掠過姜唐的臉上,輕悄悄地擦過,她靠在旁邊。
“你要在這裡睡一晚上?”路疏籬停了很久,她問。
“不知道。”
“……”路疏籬坐起來,掰正姜唐的身子,姜唐扭過來面朝着路疏籬,路疏籬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很好。”
“别不開心。”
路疏籬不知道姜唐因為什麼難過,但是她知道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明顯看出來姜唐不開心之後立馬給她回應,就像姜唐之前做的一樣。
姜唐的局促放在心裡,路疏籬輕易地幫她掩蓋住。
很多事情不是說出來就會好的。
“……好。”
很晚之後,路疏籬把姜唐送回家裡,姜唐如願以償地睡到了床上。
路疏籬回去了。
姜唐一個人待在床上,周圍都是路疏籬的氣味,是她柔軟的枕頭,還有她柔軟的床。
她的房間很幹淨,清一色的白灰配色,路疏籬不怎麼喜歡黑色,她說過黑色很悶,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一樣。
姜唐躺在床上,她看見桌上擺着個仙人掌,她想路疏籬也不喜歡費心,她喜歡一個人待着,什麼也不動。
某種意義上路疏籬好像一隻烏龜。
慢吞吞地,什麼也不想。
她看見擺在角落裡裡的吉他,她記得路疏籬說過她很喜歡彈吉他。
她依稀記得那天晚上姜唐一個人出去散步,昏暗一片,路燈都是昏沉地,隻有路疏籬哪裡是亮的。
那裡有很多人,她看見路疏籬坐在椅子上,輕輕地彈唱,“攔路雨偏似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