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住了,也是一個秋天,每次初見都是秋天,她看見在路燈下光彩奪目的路疏籬,她看見在演講台上一本正經的路疏籬,她看見每一次偷偷放信的路疏籬。
曾經她以為自己可能離她最近隻能是在她放信時,偷偷跟着她,來一個莫名其妙地碰撞,然後聽見路疏籬說:“不好意思。”
很久之後,姜唐斷了信,她離開了那個學校,再到後來,她偷偷越過幾座城市飛過來看她。
看她最後一次演講。
是畢業禮,她聽見所有人都對路疏籬表示祝賀,她考上了華錦,是全國最好的一所大學。
她細心将路疏籬收藏起來,可是這麼突然暴露出來,被所有人看見,路疏籬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被看見,明明是這麼好的女孩,但是沒人欣賞。
她很高興,姜唐不想限制她,路疏籬應該有更自由的空間,她值得擁有更多的追随者,就讓姜唐做最不起眼的一個她也願意,姜唐隻是想跟着她。
隻是跟着她就好。
哪怕做一個背後的人,隻要能一直看着她,也沒關系。
姜唐必須付出一切,她不能考好,因為姜存願,但她必須去華錦,所以她選擇去當藝術生。
最後的最後她希望姜存願能放過她,姜唐不能超過哥哥,所有人都認定,她不可以做一個出色的人,她平庸地過完這一生就夠了。
所以她想走藝術這條路沒人阻攔,果不其然,沒人拒絕,他們都希望姜唐走藝術生,他們又承諾姜唐可以出國留學。
但當時姜唐對出國留學沒什麼感覺。
後來的後來,姜唐更喜歡秋天,最喜歡每年的秋天。
一年的秋天,她考到了華錦美院,和路疏籬很近,那天社團招新,她看見所有人群裡最顯眼的路疏籬。
但是還是一年秋天。
她走了,出國留學了。姜唐放棄了這裡的一切,走了。
沒人知道為什麼姜唐之前對出國留學态度那樣強硬,也沒人知道姜唐為什麼突然同意了,趁着冬天走的。
她留住了所有屬于秋天的回憶,鎖在了冬天裡,放在每次相遇。
再一次循環相遇,就是今年秋天。
姜唐愣着盯着天花闆。
好快啊,過了很久了,從十五歲的姜唐帶現在二十歲的姜唐,過了整整五年,十五歲的姜唐懦弱走開,二十歲的姜唐終于跟在路疏籬身邊。
堂堂正正地跟在路疏籬身邊。
她扭頭,路疏籬的床對着窗戶,透明的落地窗,她看見天上挂着的月亮,遙不可及,今天沒有雲遮擋,顯得那麼清晰。
姜唐好像看見月亮上一縷一縷的光痕蔓延,裹滿整個月亮,把月亮坑坑窪窪的缺點都埋藏。
她垂下眼皮,在月亮光痕下悄息。
第二天姜唐起了個大早,她趕早去給路疏籬買了幾籠小籠包,那家的小籠包特别多人排隊,早起倒沒有那麼多人。
她記得這家小籠包,她來吃過,這家店的小籠包一大特色就是便宜,而且還很好吃,她每次都會起早,為了和路疏籬相遇。
她努力趕着路疏籬的背影,哪怕是排隊在她後面都很驚喜,但是大學的路疏籬比高中時的她更沉默了,高中時自然流露出學霸氣息的路疏籬,在大學時把自己所有的鋒芒藏起來。
姜唐不知道,她以為路疏籬終于熬出來,終于擺脫了一切可以自信地過任何事情。
她不知道,在她來到華錦時,路疏籬已經變成這樣了。
“嘶……冷死了。”姜唐把懷裡的包子拿出來,“你看,還是熱的。”
路疏籬笑笑接過來,又看見姜唐拿着保溫飯盒,驚訝道:“你還做飯了?”
“睡不着就起來做了個飯。”姜唐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她輕輕打開飯盒,“嘗嘗,好不好喝?”
路疏籬幫着姜唐把那些飯盒拿出來,遞給王文飛,“叔,你也喝點。”
“謝謝啊姑娘。”王文飛接過來,中年大叔眼眶有些濕潤,但是中年男人的自尊讓他不能在兩個孩子面前哭。
姜唐見路疏籬一口一口把飯全吃完了,還多吃了幾個包子,特别開心,“怎麼樣?這個包子還和之前的味道一樣吧。”
“嗯嗯……你之前也吃過?”路疏籬點點頭。
“呃……我之前聽說過,說這家包子便宜又好吃。”姜唐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虛不敢看路疏籬。
“沒事,這家包子本來就很好吃。”
路疏籬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了解自己這麼深,她和姜唐相處起來毫無抵抗力,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很久之前路疏籬有過這個感覺,那種感覺和現在很相似,她記得那個瑪格麗特,她記得每封信書名位置都是瑪格麗特花。
她曾經寫信給那朵花,在信上她感受到春意的盎然,她曾經一度認為世界上是有魔法的。
隻有那朵花知道她的喜歡,但是她走了,突然杳無音信,路疏籬一直想知道為什麼,但是她沒遇到。
她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等待,等待一個人,等待一個人,等待前者救她離開那個家庭,等待後者帶她離開學校。
隻不過誰都不在,路疏籬隻能順從,隻能習慣。
她隻想有一個人能完完全全的愛自己就好了。
可惜,從來都沒有。
但是在她心灰意冷時,姜唐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她甚至覺得姜唐是别有用心的,她覺得姜唐總會走的。
但是不對勁,姜唐太過于了解她,路疏籬本應該對她有所戒備,但是卻一步一步陷進了姜唐的溫柔鄉。
她出不去了。
她困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