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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斟酌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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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莫子占一直在問,為什麼他不能僅僅是“莫子占”。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不摻雜着任意一絲污穢地待在許聽瀾身邊。

不用因被驅逐、誅殺的可能而日日擔驚受怕、不用時刻浸在違背師尊教誨的苦痛中、不用暗自羨慕宗門裡那些單純的同門……不用陷在他從血泉睜眼那一幕的恐懼中。

那也是他記憶存續至今最開始的一幕。

到處是血腥臭味,以及沒有理智的魔物。像餓到極緻的行屍,隻有啃食的本能,隻會噬咬“同伴”的血肉。

這一切都讓他非常得……反胃。

五髒六腑都抽搐了起來,當時的莫子占總是渾噩的,許多畫面都辨析不清,他理解不了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隻本能地覺得,他和它們不一樣。

可偏偏有一道深入骨髓的聲音在不斷告訴他,他與那群腐骨相同,都是被帝鸠締造出來的魔物,生來隻需服從“尊主”一切的指令,哪怕這位“尊主”總是不可理喻的,做出許多他無法認同的事,下達許多目的不明的指令,有時甚至不會去下達任何指令,隻将他們哄騙至一處,再毫不留情地加以摧毀、利用。

這個破綻百出的謊言,莫子占其實懷疑過很多次。

他會想帝鸠要當真有這種瞞天過海的神通嗎?要能把偌大的第一玄門耍得團團轉,那還犯得着到處流竄藏匿嗎?

後來他在古籍中看到,帶有妖血的魔物死後,其腐息可以左右人的記憶。又在堂學聽一位師兄提及,說他的崖青觀舊友自從去了一趟攬月宮,就常年待在那處,鮮少回觀裡去,人也變了性子,呆愣愣的,不愛搭理人。

故而他早早對攬月宮心存芥蒂,後來錢琩對他運用魔音攝心,也令他不由聯想帝鸠是否也用過相似的技法來操控過一些人。

可莫子占卻總是反常地忽略這些,同時,他也不敢去以命作賭。

且不說帝鸠早就對他們下了絕口令,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像馮臯一樣的下場。萬一他的猜測有錯呢?萬一他當真是那污濁不堪的殘生種,他該如何應對諸多仙門的質詢,該如何繼續在許聽瀾身邊偷得幾寸光陰?

他輸不起。

莫子占太喜歡和許聽瀾待在一起的感覺了。

喜歡與許聽瀾并肩而行時,不去擺正身子,而是往身側歪去,絮絮叨叨地說着亂七八糟的事。喜歡師尊因不同的事去誇贊他,縱使許聽瀾的誇贊總是僅有幹巴巴的“好”與“不錯”,但他卻依舊可以為了讨得這簡單的一兩個字音,而忍受無數沉悶的書卷,去鑽研難懂的術方,他隻想多聽些,聽多少都是不夠的。

他一直在盡力讓這樣的日子持續得再久一些,以至于變得無比怯懦,壓根不敢去求證他心底的疑惑。

直到……他失去了可以求證的人。

伏魔淵的血影像一把尖利的刀,一塊又一塊地将他的心髒切碎、挖空。

本以為早就習慣忍耐折磨的他,可以等到這刀被他心髒傷口處膿水所鈍化的那一天。

可天不如意,來自生母脖上潺潺血迹,來自步爺爺背腹的窟窿,就像一塊磨刀石,一下就将那刀口磨得更為鋒利。令揪扯着心肺的窒息感翻湧而至,與殘生種催發的悶痛同奏。

這一瞬間,莫子占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條魚。可他這條魚并不如十七那般漂亮靈動,沒有紅雲般的魚尾,有的僅是被利刃所刺出的紅綢,零散而又醜陋,玷污了整片水域。

最後一縷魔氣從莫子占的脖後逃出,徹底失去了蹤影,獨有他的靈力散溢了開來,被捆縛在他手上的“連理枝”所引,順着細長的紅線,淌入蓮潭内。

而一直繞在他身邊的十七,分明隻是條未開靈知的小魚,此時的神色卻隐隐顯露出幾分心疼,頗為親昵地用自己的尾翼輕掃着他的手心,試圖為他掃去這場舊夢帶來的一切困厄。然而當他從夢中,第一反應就是将十七給揮開。

莫子占艱難地爬起身,他的右手還因為沉浸在剛被扭斷的記憶中不住痙攣,腦袋猶如混入了漿糊,根本無法冷靜地去思考擺在他面前的一切,瞳孔裡寫滿的皆是驚恐與不解。驚恐于帝鸠在記憶中留給他的震懾,不解于十七要背棄他,選擇去幫忙開啟這樣一個陣法,以及不解十七為何能替他開啟這樣的陣法。

幼小的魚妖顯然被他這一動作給吓到了,呆立在原地好一陣,才又試探着往莫子占的方向靠了靠。

“離我遠點!”

莫子占這一激動,身子差點被他揮手的動作給帶得再度跌落在地。

這下倒是讓十七不敢向前了,就這麼巴巴地甩着魚尾盯着他看,看得他居然多出了幾分心軟。

這是不對的,他本該心狠手辣地一手将這隻背棄自己的妖物給誅殺。

不,他根本不是魔物,他隻是個懦弱的凡人,犯不着心狠手辣。

莫子占咬了咬下唇,松開了手中的術式,最隻是氣勢極弱地撂下一句:“别過來,我讨厭你。”

而後再沒管顧這條煩人的小魚,而是對向了那一直沉默看着他們的洛落。

“師弟想起來了嗎?”洛落并未避諱他的視線,緩緩開口道,“我是誰,你又是誰。”

“我……”莫子占下意識想解釋,可解釋又有什麼意義?

那些回溯而來的記憶太過清晰真實,他甚至能清楚地記得,那劍刃刺破底下皮肉時是怎樣一種感覺。

他一時頭皮發麻,猛地擡手捂嘴,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萦繞在喉間,逼得他根本無法說出哪怕一個字來,隻能任憑洛落觀賞着他此刻的狼狽。

“看來确實是想起來了,”洛落手指攪了攪他的衣裙,低笑道,“許久不見,作為兄長,我為你準備一份薄禮。”

聽見“禮”這個字眼時,莫子占全身不住寒戰,帝鸠的話語在他的腦中不斷重複,與此同時,煩人的鈴铛聲自身後響起,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為清晰,以及有迹可循。

“陣成了。”洛落輕聲道。

一陣陰風自莫子占身後拂過,他下意識往後看去,蓮潭之上多出了一道人影,讓他一瞬仿佛回到了藏歲小築。

那人雙眸緊閉恍若假寐,冰棺殘存的水汽凝于額前,靜谧得如同一座冰雕,全無生氣可言。

“師尊……”莫子占呢喃道。

不同于那個模樣完全不相幹的墓主像,此刻落于他眼中的,是真真正正的,本該藏于十方神宗的……許聽瀾。

應着莫子占的這聲呼喚,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睜開了雙眸,露出其内毫無神采可言的雙瞳。

他算不清有多久沒見許聽瀾了。

若說許久,他分明常在夢中,在藏歲小築的蓮潭上,見那易碎的泡影;若說沒多久,他又覺得仙魔戰後的每一個日夜都被拆分成零碎的春秋,釀成一碗能燒人心肺的毒酒。

那令他魂牽夢萦的解藥分明已絕于世,可現在卻又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看,我沒騙你。”洛落道,“先成傀,再以他人之魂,重塑靈軀,如此……你的師尊就能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又一陣輕微的鈴響,對岸的許聽瀾手臂一垂,如同在做人偶戲的預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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