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棄完轉念一想,又覺得既然他身後的人是許聽瀾,是他一直想親近的許聽瀾,那就必定會釀就他這樣一番不平靜。
将身軀展現在喜歡的人面前,對于莫子占而言,果然是件極具恥感的事。并非恥于展現這事本身,而是因為他向來就是心存歹念的,他恥于将這種渴望表露給從未真正接納過他情意的許聽瀾。
他們是師徒,哪怕十七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們之間這層建立在神魂之上的師徒聯系也不曾被抹去。
屬于他們的一切暧昧都是悖德的,是有違綱常的。
所以每每去嘗試親近許聽瀾時,莫子占都是害怕的。害怕之餘,又一直在興奮地對那條規線加以試探。
總是往前一邁一步,又馬上縮回來,宛若賭徒般,品嘗着立于懸崖邊緣,生死一線的刺激感。
莫子占已經弄不清楚這施針持續了多久,反正等結束時,他人已經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聽到十七一聲“好了”,整個人如蒙大赦般,趕緊把衣服穿好,扯着衣領,将自己的臉藏在暗處,大口地喘起了氣。
等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十七才輕聲開口問道:“感覺如何?”
莫子占完全不想用言語去剖析他的具體感受,胡亂地回答道:“還挺,舒服的。”
這話聽着怎麼像有什麼特殊癖好一樣……
話音剛落,莫子占就特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有時能說話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起碼要是用寫的,他很多胡言亂語還能經過腦子去篩選一遍。
十七沒信這胡說八道,但看着人并沒有表現出太過明顯的不适,也就沒有多說些什麼,而是将視線投向了莫子占的左手。
雖然有處理過,但沒有靈法去治愈,瓷片劃破的口子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消下去的。他從方才吃飯時起就注意到了,再加上剛剛莫子占因為緊張握拳,把口子又給弄裂了,想忽視都忽視不了:“怎麼弄的?”
這問話的管教意味太重,莫子占将手往衣袖裡藏了藏,小聲地扯謊:“不小心,打碎了,茶碗,撿的,時候,劃到了。”
“怎麼個撿法,才能劃成這樣?”口子全在手心處,分了好幾道。
莫子占聞言,朝着十七扯出一個明媚的笑臉,撒嬌道:“不要,戳穿我嘛。”
任誰對着這副樣子,都很難再生出脾氣來,更何況是本來脾氣就不大的十七。他暗歎了一聲,到人跟前蹲下來,攤開手掌。
莫子占非常上道,見狀連忙把爪子給搭了上去,享受十七為他愈合傷口的服務。
和方才那種綿密的痛感完全不同,治愈這種小傷口,隻會給他帶來輕微的酥麻感,還沒有十七手心的熱意來得強烈。
莫子占喉結上下滾了一下,垂着眼,少有的,他可以看見十七發旋,而後是被濃密的鴉睫所遮擋的雙眸。
許聽瀾的五官與他的性子相配,平常的角度去看,總是帶着一種拒人千裡的冷意,但凡是個臉皮薄一點的,心氣重一點的,都能被他給吓跑、氣跑。可是當他像這樣,主動蹲下任人俯視時,卻意外地顯得很是柔和。這一點不是誰都有機會去發現的。
“先生……”莫子占喚道。
“嗯?”十七收起靈法,捧着莫子占的手還沒來得及往回撤,便先擡頭看向他。
這樣一來,沒了睫毛的遮擋,就可以看見十七左眼下方那顆顔色極淺的小痣了。莫子占盯着那隻有他發現過的秘密,難得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将他滿心的怯懦給往後壓了下去,催得他想将那盤旋在他心底的委屈與疑慮給宣之于口。
很多事情就像是落在身上的傷口,既然發現了,那就不能硬憋在心裡不去管,任由它遇水成毒,化膿潰爛。類似的教訓他已經吃過很多次了,是應該有點長進了。
心裡這麼想着,可是一張嘴,那怯懦又湧了上來,無奈之下,莫子占隻能就着動作,一轉手,将他們的接觸減為了一指,緩慢地在十七的手上寫道:「為何躲我」
「我」
莫子占擡頭望着十七,雙眼濕漉漉的,帶着顯而易見的無助。
「做錯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