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這一頓,莫子占幫着忙收拾碗筷,又熱了藥,想着他那屋被支支吾吾給暫時霸占了,兩人就并着肩一塊去了十七那間。
因為守了他一夜,十七把自己那屋給丢空了,所以進門時,裡頭連被褥都是嶄新的豆腐塊。
莫子占也難得有了點好心,沒有故意去弄亂那豆腐塊,而是乖巧地坐到茶案前,将後背的脖子撥到前邊去,又解了衣裳,讓衣領往下掉,好露出後背讓十七為他施術。
一時疏忽,讓祭壇的邪氣入了體,雖然有夢朏清障,但也不能這麼放着不管。
莫子占對自己太狠,傷得太重,哪怕十七盡力挽住他的性命,這一年多裡,他身上還是有數不清的狀況,逼得十七得反複翻閱經典,去尋出解決之策。
十七本身就修為強大,又時常向學宮裡的大夫請教,久而久之,雖然算不上正兒八經的醫修,但無論是藥理還是針法十七都略通一二,足夠拿來替莫子占疏散邪氣。
晚春季節還未徹底炎熱所侵蝕,其風多少還是帶着不明顯的涼意,可落在莫子占的膚上,卻隻讓他隐隐覺得燒。尤其是,他的聽覺還算靈敏,能聽見他身後十七衣料相互摩擦的細碎聲響,卻遲遲沒有感受到任何切實的觸碰。
莫子占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不自覺地開始緊張了起來,莫名其妙地開口說了一句:“我……準備好了……”
他現在說話本就不利索,再加上了因為緊張而起的顫音,讓他這話聽着頗為……引人遐想。
十七挽袖的動作一頓,目光下意識地望向前。
莫子占的背很好看,尤其是稍稍彎起來的時候,每一寸的線條都是那麼得恰到好處,肩胛骨支起,被呼吸帶動着,像是蝴蝶翅膀般輕顫,因為足夠精瘦,從後頸至尾椎的皮膚像被春風吹皺的綢緞。
這一點十七在一年多以前,替人換衣服時就發現了。可此時與那會不同,他親自施下的紅咒,落在被薄汗浸潤的皮表上,襯得那肌膚更為白皙,一路沿着稍稍拱起的脊背往下延伸,又十分令人可惜地挂在雙臂的衣料所半路遮擋。
依照咒樣去推,應該正好會有紅點落在莫子占的腰窩被帶着陷下去。
像是被什麼所蠱惑,十七彎下身,指節勾在了那衣領上,指甲輕點在莫子占身上,引得人一縮身,卻又很快帶着些許讨好意味地縮了回來,甚至還反過來壓了壓十七的指,一副無論對他做什麼,他都會全盤接受的樣子。
隻要一用力,就可以将這礙事的遮擋給扯去,去确認紅咒的所在。
好在十七還是有理智的,他快速把手收了回來,偏開了視線,欲蓋彌彰地重複了來時已經和莫子占說過的事:“疏脈的過程可能會有點疼。”
“好,”莫子占完全沒意識到這話之前十七說過一模一樣的,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一些上,哪怕清楚十七站在後邊壓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還是盡力勾出笑,嘗試着讓笑意去糾正自己的語氣,“我其實……不怕疼,的。”
分明從前是個說不出話來也得喊疼,還一個勁掉眼淚的煩人精,現在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怕疼了。
“别不信呀,”莫子占見十七不說話,補充道,“我習慣了,所以,不怕。”
十七施術的動作一頓,說道:“别習慣這種事。”
莫子占不以為意:“已經,習慣了,哪能,别。”
不過他雖然早就不怕疼了,但是他怕癢。
屬于十七的妖力,化作細密的針,落在他的身上,再一點點化入他的體内,順着他全身的經脈去為他清掃那一身的邪障。
疼确實是疼的,但更多的是癢,以及……熱。
太熱了,不僅僅是身上繪着紅咒的地方在發燙,體内也像是有一團不傷人的火在灼燒,替他清掃經脈各處的陰邪的同時,也給他留下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悶躁,讓他恨不得把衣服都給解掉,一頭栽進一切它可以觸及到的冰涼裡。
但他不能這麼做,這種細碎難耐的熱意就像十七視線的具現,時時刻刻提醒着他,他現在正将大片肌膚無保留地展露在人前。
展露在師尊的眼前。
所謂師徒,是這世上幾乎能與父母親緣等同的緊密關系,可再如何緊密,師徒就是師徒,有其應有的規線,任何人不得輕易逾越之。就比如說,這世間早就有了定式,觀看一個人赤身的權利,開始會予以其父母享有,等到一定歲數,又果斷從父母手中收回,獨自收藏着,直到有一日,遇到所愛之人,才會重新分享出去。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也不應該有師父的參與。
說到底也是泡過好幾年聖賢書的人,哪怕莫子占不能算是一個真真尊師重道的乖徒弟,但許聽瀾長年累月的教養影響并約束着他,讓他在師尊面前向來都是衣冠整齊的,最多最多也就偶爾松松領口,受傷的時候挽挽褲腳。
像這樣把整個背部露出來,是從未有過的,至少從來沒有在莫子占清醒時有過。
他知道他當初在玉河崖被帝鸠重傷,師尊為了給他治傷也曾褪過他的衣裳,但當時的他是神志不清的,事後也想不起來一點值得害羞的細節,與清醒着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
莫子占用牙齒咬住舌頭,以防自己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
他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起自己,好好地療傷,連正兒八經的觸碰都沒有,距離還沒有他們平時寫字的時候近,他怎麼就能一個勁地想入非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