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北地的白毛狐狸一路尾随着天龍南下,最後去到了現今雲璃城所在的地方。在幻境中,這地方還是鱗族的栖息之所,杳無人煙,四處的景貌也與莫子占印象裡的大為不同,更像是一片被山川所環繞的天池,池水與天一色,雲霧在此間四散,完全是仙境景象。
不過莫子占還沒來得及多細看這壯麗景緻,他眼上一熱,十七忽然間捂住了他的雙眼,将他的視線給完全攏入一片漆黑中,僅有通過指縫能窺見光亮。
“先生?”莫子占不解道。
聽到呼喚,十七完全沒有松開莫子占的意思,甚至另一隻手還繞着攬過了其肩膀,将人鎖入懷中的同時,也把莫子占所有的避讓動作都給扼殺在襁褓裡。
十七定定地望着前邊逐漸顯露在雲霧之間的碩大龍身,冷聲道:“祂化妖身了。”
一句指向不太明晰的話,聽着沒有任何情緒,莫子占卻瞬間從中品出了一點酸味來。
他看不見眼前發生的一切,但能聽見白毛狐狸不由自主發出的驚呼聲,多少已經能想象出來那個場景了。
先前莫子占纏了好幾次想看十七的妖身,因為燒痕的問題,十七硬是一直沒能應允,以至于這麼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被硬是磨出了一點專屬于他們的、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也是因為這麼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所以十七尤為不想旁的什麼搶先一步,哪怕這隻是一道已然過去的回溯,哪怕面前的是前世的自己。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莫子占想看龍身,那也隻能看他。
許聽瀾難得在他面前展露出一角的小情緒讓莫子占很受用,他對那狐大仙滿心的忌憚被消減了幾分,心口的委屈也被舀了一勺來,替換上了少許甜膩。
數千年前的事了,都過去了,現在在許聽瀾身邊的是他。
莫子占乖乖地合上眼,道:“好叭,那我不看,先生給我說說,前邊發生了什麼?”
依着莫子占的話,十七看向前去,過了一會,非常平實地回答道:“和你之前在結界外,推演出來的那張圖一樣。”
莫子占歪了歪腦袋:“哈?”
白毛狐狸立在天龍旁邊,與莫子占的動作非常同步地也歪了歪腦袋,耳尖的絨毛随着它的動作也晃了晃,兩眼放空似是在想什麼東西。
當時的如意雖然已有數百歲,但妖族心智與人不同,嚴格來說,現在的它和支支吾吾一樣,在妖獸裡頂多隻能算是隻少年狐狸,還是腦子不太好那種,加上天性裡的膽小怕事。跟在大人身邊氣都不敢多喘,自然也不敢讓大人教它點厲害的術法什麼的,隻能自己琢磨。
它目不轉睛地看着正閉目養神的妖龍。碩大的龍身蜿蜒遊過此間霧海,其上附滿了點染霞光的鱗片,又有霜色的經絡在其剔透骨節之間流竄,有種攝人心魄的美。全身上下都透露出與生俱來的王霸之氣,光是待在這地方,就足以震懾一切邪祟,着實很難不讓妖心生向往。
不像它,毛茸茸的,除了可愛一無是處。
白毛狐狸看得兩眼發光,腦瓜子不自覺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所謂靜修就是趴在這裡一動不動嗎?這未免也太容易了。
它也想增進修為。
天龍作為能飛升成神的大妖,祂的練法自然是值得每一位正修的妖衆認真學習的。
揣着這樣的小心思,它明亮眼睛微眯,露出一個狡黠的表情。
不等别人猜出它到底揣了什麼壞主意,就一下跳到天龍跟前,兩隻前爪并着向前,腦袋仰起,撅起屁股,腰身往下塌去。
看樣子不過是在伸懶腰,但凹出來的弧度卻恰恰和龍身一緻,讓人乍一眼看過去,很容易就産生出它前邊的龍也在撅屁股的錯覺。
天龍察覺到白毛狐狸的動靜,一睜眼就是這樣的畫面。
天龍:“……”
祂默不作聲地驅動自己的龍骨,盤旋做了一團。
誰料,白毛狐狸不甘示弱,緊跟着也蜷起自己尾巴,把自己縮成一團毛絨。
唯有一顆狐狸腦袋仰得高高的,樣子倍驕傲的,眼裡充斥着邀功,仿佛在說:怎麼樣,我學得像不像?像不像!
天龍沒有再搭理它,隻是沉默地重新化作人形,沉默地将這團作祟的狐狸給抱了起來,簡單粗暴地用武力中斷了它的模仿遊戲。
而在旁圍觀了全成的十七嘴角也勾出了一抹笑。
但他這笑并不是完全因為前邊的一龍一狐,更多是因為那位被他給捂住眼睛的莫子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