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句真話,華慕穿的是黑衣,不容易看出血漬,可若仔細分辨,便可發現她一身的血,算得上是血當衣裹。
“姐姐真是自私。隻顧着自己,現在才想起看看我。”華慕撣了撣衣服上的血迹,像隻受傷了求安慰的小狗,把頭蹭到鹿莞肩膀上:“我傷的好重,好難受。”
“你隻是流了點血,我中毒是真的會死……”話這樣說,鹿菀還是拉着華慕檢查傷口,她本以為華慕還可以欺負她,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一看卻吓了一跳。
華慕背上留着一截斷箭,翎羽已經被折斷,箭頭還留在肉裡,血從傷口中滲出來,幾乎浸透了整片背部。
“你到底去做什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她話音剛落,馬車忽地停了下來,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狼嚎,仿佛在交流着信息。
“我去!這麼多狼擱這兒開席呢?”沈棠的聲音中殺氣騰騰,聽得鹿菀神經一繃,她拉開了轎簾。
此刻,他們正行至一片蒼莽雪原之中,兩邊林海蔥郁,雲蒸霧繞,可見度極低。
但是,在那片迷霧中,有野獸奔走的聲音,即使是白天,也能看見雪狼閃爍青光的眼睛。
更奇怪的是,地面傳來了震動,動靜大到腿腳都被震得酥麻。
沈棠耳力極佳,伏地片刻,震驚道:“是騎兵!得有幾千人了吧!陛下,這都是您的情郎?”
“不是。”華慕提起劍,輕描淡寫:“月氏人。”
沈棠神色一凜:“月氏人為何要攔我們?莫非,您身份暴露了?”
華慕搖搖頭:“我摘了朵花。”
一隻燃了火的箭矢射過來,馬車忽的燒了起來,沈棠砍斷了套馬的缰繩,與此同時,華慕帶着鹿菀跳下馬車,慣性下她們在地上滾了一會兒才停住。
遠方傳來一陣哨聲,穿透雲霄,幾乎是同一瞬間,雪狼與騎兵一同撲了上來。
“不至于這麼摳吧?就摘他們一朵花,值得這麼大陣仗嗎?”沈棠怒罵,飛身一躍,一腳将撲來的騎兵踢飛了出去,搶了他的彎刀,穿梭于戰馬之中,專挑馬腹下手,疾馳的戰馬一旦失蹄,上面的騎兵便紛紛摔了下來。
但月氏人到底剽悍,即使是摔斷了腿,仍舊朝她們撲過來,見縫插針地補刀。
鹿菀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華慕身上又有傷,沈棠護着他們一路後退,宛如殺神,明明隻是一個人擋在前面,便恍若大軍壓陣,讓人不敢上前。
漸漸地,這群人也發現了鹿菀這個突破點,都圍着她打轉,于是鹿菀也體驗了一把金庸女主角被扔來扔去的劇情,時而被華慕壓着低頭,時而被沈棠扯着胳膊丢出去。
再這樣耗費體力,怕是兇多吉少。
“别管我,你們先走!我殿後!”沈棠嘶吼一聲,揮刀朝敵陣沖了過去。
華慕也不與她客氣,趁着混戰,帶着鹿菀就上了天馬。
“你們還真不管我了?”身旁一陣風卷過,沈棠眼見遙遙遠去的二人影子,留下一句人心不古。
見她落單,月氏騎兵瘋了似的朝着她沖過來。
沈棠活動了一下關節,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大吼一聲:“來,今日姑奶奶陪你們玩玩!”
“那個……我們真不用回去幫幫她嗎?”鹿莞被華慕護在懷裡,二人朝着密林深處奔去。
“不用。”華慕的聲音利落地落下,與此同時一夾馬腹,堪堪避開了一支擦着臉射過來的短箭。
而後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
華慕出劍的速度極快,一道道銀白色的劍氣利落地将弓箭斬短,一時間殘箭落雨般落下,鹿莞被牢牢圈在她懷裡,連根汗毛都沒傷到。
“抓緊缰繩。怕的話,就閉上眼睛。”
華慕在她耳邊說完,旋即猛抽了馬一鞭,一個足尖借力自馬上跳了下去。受了驚的戰馬撒開蹄子超前沖,直接就制造了幾個十級傷殘。
鹿莞沒聽華慕的話,回頭看了一眼。
一襲黑衣的華慕如鬼魅般穿梭在月氏人之間,她出劍的動作幹淨利落卻招招斃命,血濺在她身上又逐漸涼透。
那雙眼睛實在太無情,仿佛……萬物在她眼中隻是塵埃芥子。
鹿莞忽然意識到,或許是怕她害怕,這二人剛才都沒真正動手。
現在的這個華慕,才是常态。
慈不掌兵,仁不當政。
現實中的華慕,當真是她筆下那個心懷悲憫的華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