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于大雨中盯緊月氏軍營的方向,驟然發現天空中有異物劃過。
“擊鼓!敵軍來襲!”
随着一道炸雷,遠方投石器穿破風雨而來,巨大的沖擊力當場将瞭望塔上的哨兵砸成齑粉,更恐怖的是,那巨石中似乎還裝有炸藥,往往在半空中便燃爆開來,饒是大雨傾盆,卻仍是有人被火球砸中。
軍中戰鼓齊鳴,還沒準備好的士兵們連忙拿起戈矛與盾牌,試圖抵抗,可在連續不斷的巨石攻勢下,被碾作一剖血污。
大雨傾瀉而下,彙集在地上,與血水交融成一個個血窪。
中軍帳中的鹿聞烽很快就聽見了動靜,他連忙飛奔出帳,冒着大雨登上城樓,眼見卻已經是地獄般的景象。
“禀将軍,敵軍以投石器攻城,但前方并未見主力軍隊!”
鹿聞烽當然知道這不是攻城的天氣,他一邊躲避着巨石,一邊命令将士們找好掩體,架起弓箭,預防敵人強行過河。
可等了許久,對方卻漸漸偃旗息鼓,不再投擲。
北乾軍隊剛想喘一口氣,卻見一個被砸傷的士兵突然吐了一口黑血,立即倒地不起了,其他傷員亦是如此,不多時便開始咳嗽嘔血,伸手去撓自己潰爛的傷口,直到把自己撓得不成人形,尖叫着倒地。
鹿聞烽心頭一涼,咆哮道:“水!水裡有毒,立刻轉移傷員,全部回帳中躲雨!”
衆人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平沙城已被細微的粉末所籠罩,而那碎掉的“巨石”,此刻亦在雨水中漸漸融化。
“來人,立刻封鎖水源,通知百姓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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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檢測到主角黑化值上升,發布任務,保護平沙城百姓,避免屠城情節。】久未上線的系統突然發聲。
“讓開,我要見王上!”鹿菀被守衛攔在帳外,一道炸雷響起,将她的聲音盡數吞沒,她便索性大聲喊叫:“阿九,你出來!”
“姐姐,下着大雨,你怎麼來了?”鹿菀正準備跟守衛動手,便見華慕拉開帳門,将她迎了進去,擦掉了鹿菀身上的水:“都說了晚上回去找你。”
系統的提醒還在繼續,若是華慕屠城,則此前心血将付之東流。鹿菀覺得喉頭幹澀,推開華慕,質問她:“你們早就決定用投石機攻城?”
“是,也不是。”華慕拉着她到作戰沙盤邊,指着平沙城緩緩說道:“這座城,以水生,亦可因水覆。我們進不去,隻能想辦法讓裡面的人出來。”
她的表情稀疏平常,似乎隻是陳述再正常不過的家常瑣事。
鹿菀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平沙城地處上遊,若是水源染毒,我軍也難免受到影響。而且此招過于陰毒,一旦成功,平沙城内百姓會死傷無數,屆時平沙便會淪為一座死城,沒有十年根本不能居住,那這座進可攻退可守的天險便全無用處了。如今宇内未清,即使你日後入主中原,也需要此城屏護!”
華慕負手站在她面前,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倏忽盛滿笑意,“姐姐,若我真想趕盡殺絕,便絕不會隻下讓人消渴的藥,而是觸之即死的毒藥。”
"消渴?"鹿菀反應過來:“你是想污染水源,讓城内斷水?”
如今洪汛連綿,藥粉已随着雨水浸入地下,平沙城内所有水源如今都被污染,若想取水,隻有獻降這一條路。
華慕點點頭,委屈道:“我已派人送去消息,隻要他們出城,歸降于我,便不會有事。”
“那若是,他們不降呢?”鹿菀惴惴不安,想要得到她确切的承諾,她忍不住擔憂,若華慕還是那個冷血冷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君王,她真的有把握攔住她嗎,鹿菀越想越怕,幾乎是祈求地抓住華慕的衣袖,“阿九,你答應我,不要被殺戮所左右,好不好?”
二人目光相對,無聲博弈,終究還是華慕敗下陣來,軟聲道:“攻城時,不殺戰俘,與民無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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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痛苦的哀嚎裹挾了平沙城,這場雨足足下了七日,雨水浸透了土地,滲入地下,不僅污染了護城河,就連地下水井也全然不能再飲用。即使鹿聞烽已下令讓城中人家拿出所有器皿儲水,但面對全城軍民的消耗,終究是杯水車薪。
軍醫在臨時搭建的醫館中穿梭,腥臭與死亡的味道籠罩了狹窄擁擠的房間,不斷有傷員死于中毒,死于缺水,
鹿聞烽熬紅了眼睛,大夫抹去面上的血污,焦急道:“将軍,這毒粉并不緻命,城中尚有藥物可醫治,但中毒者若想快速恢複,必須大量飲水,否則将一直口渴,腹内如火燒,恹恹無力,這樣下去,軍中水源耗盡之後,所有人都要幹渴而死!”
“我在邊沙多年,并未聽過這種毒藥。”
随行士兵遞給鹿聞烽一個水壺,畢恭畢敬道:“将軍,您還是喝點水吧。”
鹿聞烽擺擺手,示意他将水拿給傷員,軍醫歎了一聲,說:“這毒粉來得古怪,非楚人不能制,莫非南楚已然與月氏聯手?”
鹿聞烽眉頭緊鎖,“速遣幾隊騎兵,分頭突圍而出,務必将消息帶回上京,請陛下派兵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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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數日陰雨,乍晴之後便是烈日如灼,鹿聞烽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問副将:“京中仍無回信?”
副将有氣無力道:“沒有。”
鹿聞烽沉默,外出巡營,遠遠便聽見幾個小兵聚在一起說話,瞥見鹿聞烽後,便立刻散開了,其中一人腳步虛浮,跌跌撞撞砸在了副将身上,副将怒道:“放肆!軍容整肅,自己去領軍棍!”
那小兵也是個刺頭,當即頂撞道:“城裡缺水,将軍不想着破敵,隻知道在我們身上撒氣!”
副将想發作,鹿聞烽卻攔住了他,将自己身上的水壺遞給小兵:“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