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川外閃現出幾道紫藍色極光,容傾看到窗外的不遠處籠罩着幽藍的氣息,這讓他感覺氣氛其實還可以。隻是入目所見之人,并非善茬。
容傾幾乎同時感受到了容緻書身上冰冷的氣息,似乎要與這寂藍色的夜空融為一體。
高挑修長的身影上有來自真正大天使的壓迫感。
容傾看容淮南的臉頰染上了暖黃的光,他伸出手烤火,臉上盡是安然惬意的神情,又說:“爸。”
柴火燒得很旺,容淮南眼瞧着一根濕柴燒起嗆人的煙,白茫茫一片地嗆眼睛。
他聽容傾倒是有些小時候的模樣了,又道說:“分手了?”
容傾沒想到容淮南會問這個,他小小地放肆了下,縱容自己放空思緒什麼的。
大概是過了片刻,容淮南忽然遞給容傾一條烤得香酥雪嫩的魚。伴随着柴火呲呲燃燒的細碎聲響,一個紅色的木炭碎成兩半。容傾聽容淮南的語氣都是恨鐵不成鋼,還很急地問:“你真不吃?”
兩個人是父子,但更多時候似乎是朋友。
容淮南笑了聲說:“屋外那個死人,你想對我家裡人動手,那你盡管沖我來。”
“又不是沒什麼能力的窩囊廢。”容淮南亦是天賦覺醒者。
心思、能力都活泛地宛若年輕人。
容淮南拿起鋼叉戳了一把木炭,沙沙的碎響聲中。
鋼叉化作利刃劈向容緻書!
風瞬間吹開門。
烈風吹得人臉四分五裂。
鋼叉騰地一聲響插到了門闆上,似乎伴随着空氣一起抖動,有着搖晃不休的意象。
容淮南語氣空前尖銳。
容傾聽容淮南又道:“所謂天使,不過如此。”
“隻是大清都亡了。”容淮南簡直是冷嘲熱諷,“你怎麼還不去死?”
敵意伴随風聲的呼嘯一起糾纏。
暖黃的燈泡晃動,搖晃在容傾眼中的光裡。
遊行摘下白鴉組辦公室的舊白熾燈。
清冷的氣息裹着他。
在如此冰冷溫度的襯托下,沐浴在白光中的遊行顯得也很冷冰冰,他渾身氣質冷冽,又說:“你說你父親帶走了季蘊?”
遊行看向陳露殺,他神色肅穆,像個死人。
他覺得不對勁,又躺沙發,還把腳也不客氣地搭在了茶幾上,還道:“所以呢?”
遊行擡手就能拿到酸奶,可他覺得冰,不想喝。
便客氣地把酸奶遞給陳露殺……就看着陳露殺這麼樣一個苦大仇深的表情,他還是想,陳露殺就是個死人。
不是死人,勝似死人。
不咋喜歡陳露殺的理由也很明顯。
對方雖然能力強大,可性情作風沒一樣讨他喜歡。
遊行自覺狹隘,又思及容傾這個人,他無奈道:“最近我心情真的不太好,你讓我回聯合署陪你工作,像人類一樣當牛做馬,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繼續當牛馬,自然人類的事也與我這個惡魔無關。”遊行坦言,他看到白鴉組辦公室的桌上還擺着他父親遊痕的勳章。
可這一次,與遊痕無關。
遊行放下腿,他翹起了二啷腿,又拿過抱枕塞在懷中後。先是随意地對陳露殺說了聲請坐,又閉了會兒眼摁住眉心。遊行眼瞧着陳露殺不耐煩地拉開領帶扔到沙發上,看上去似乎他也是很累的樣子,他就直言不諱了,“你知道,我對大監察官的位置沒什麼興趣。”
“惡魔、天使感染時間因子,會淪為污染物。你知道如今教廷的現行政策是不論污染物是誰,一律絞殺。老實說,人類缺少了人情味。”
“惡魔從未對人類來犯,天使保護人類是公認的常識,”遊行頭頂沐浴着淡色的光華。
但他其實想到了跟容傾一起過夏天……就怎麼說呢。
墨綠色的陰影裡,他看到了櫻花雨一般脆弱哀傷的少年。
遊行右手撐着下巴,又道:“人類本該維持中立,你看看,陳晔開現在在做什麼?”
“遊溯又在做什麼?”遊行從绮思中脫身,他其實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跟容傾的關系。
他對于人類侵犯惡魔倒是沒有那麼大的恨意,但是危機感無處不在。
雖非正常之人,但如今現狀,似乎比想象地更糟些。
遊行不知道陳露殺是否會未雨綢缪,可容傾……
他垂眸眯了會兒眼睛又睜開,“你覺得呢?”
陳露殺雙腳交疊,手也交疊放在膝蓋上,他臉上帶了一些肅穆沉靜,也直說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受夠了陳晔開的折磨了。”
“隻是你口中的露莎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我也琢磨不清,”陳露殺眼神一直鎖定前方,他對着遊行冷淡的面容瞧了又瞧。
他瞳孔微縮,卻又不能不承認,對方其實比他冷靜多了。
如果錢财都不顧,那還有什麼會是他顧慮的?
陳露殺甚少跟人袒露真心,又聽遊行輕言淺笑的調笑聲,“别介意,從前是從前,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未來是未來。”
陳露殺歎氣:“我也有我的難處……我跟你,關系沒親厚到那份上。”
“哦,是嗎?”遊行聽陳露殺這麼說,他從自己的杯盞中看到窗外昏黃的一片天色,好似垂暮之年的陰翳。
他笑了,聲音從容,“那你,又何必一定找我解釋什麼?按照你的說法,不解釋不就行了?”
陳露殺給殺個措手不及,他俊美的臉活生生憋出了一股悶氣,卻又歎氣說:“你——”
“你比我更擰巴。”遊行如實評價。他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有時候偶爾需要顧及講真話,講假話的對方人的心态,可實際上吧,顧及他人心态終究是有限的。每個人都在乎,那他還要不要繼續活了?
可能也不想活。
遊行眼角眉梢都泛出邪氣,“人類就喜歡犯賤,你也是嗎?”
陳露殺擰眉,他望着遊行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屁股如坐針氈。
左右不讨好還挨罵,他驟感無措,反問道:“你!”
可陳露殺憋了好一會兒,愣是沒罵下去。
遊行覺得陳露殺臉皮薄,好面子,又補了句:“我罵的,當然不是你。”
陳露殺坐在針尖兒的勁兒更上來了,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話題為什麼會拐到這裡來?
遊行聽謝折銷沒好氣道:“别以為自己有幾分實力就該如何了,天使惡魔之間的壁,是天塹之溝,不是我說,你坐在這個首領的位置,又有多少人服衆呢?身為鬼王的你,曾經造過多少孽,害死過多少人。”
“不要怪我話講得難聽。”謝折銷道:“前大天使長容緻書已經蘇醒,你還是自個小心點自己的小命。”
“趨炎附勢的一條狗也就是這樣的水準了。”遊行并不看謝折銷,他神色仍然沉靜,跟手術刀一樣剖開謝折銷的心:“投靠過舒心雨,又奔向容傾,到底你的腦袋決定屁股還是屁股決定腦袋啊?”
“不要怪我話講得難聽。”遊行本就不喜歡謝折銷,他笑容淬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