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澈把支架固定在淩逐臣鼻子上,他擡手,淩逐臣哇咔咔地掉眼淚,但隐忍。
辦公室内開了暖氣,遊行感覺人活過來了。
他沒讓淩逐臣出去掃大街,反而是讓淩逐臣來醫院看病了。
沒有乘人之危的想法,戰力不對等,欺負弱小,也不是他的個性。
淩逐臣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瞪着他,這讓遊行特别不爽,他一氣,擡手就要去揪淩逐臣的鼻子,十分暴躁地說,“你再瞪一眼試試看?”
容傾怕遊行動氣——也不是說讨厭對對方暴躁,而是遊行常常會氣得心髒疼。這一點,他是能夠感知到的。
觸到對方手腕的感覺像摸到一截冰涼的竹子。
淩逐臣鼻子又挨了一頓痛,繼續瞪,他也不說話,骨頭看上去比遊行還硬。
顧南澈受不了,罵了句:“沒聽過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就是這樣了,淩逐臣沒有講一句話,還是瞪,那架勢簡直想要把遊行瞪出一個洞。
容傾也是好奇,他不小心碰到了淩逐臣的頭發,就看到了一個讓他驚悚的畫面!
淩逐臣站在某個人的墳墓旁,天邊的大雨瓢潑落下。
容傾看到淩逐臣手中揚着雷電鞭……就……
容傾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像被噎到了。
遊行很少看容傾這樣子,便在容傾面前晃了晃手,容傾聽到遊行穩定的心跳,又碰到人……
遊行好奇。
結果……
淩逐臣手中揚着雷電鞭,對着墳墓一鞭又一鞭打下,表情目眦盡裂,他抽開了墳墓,露出了棺材,又使勁鉗着某個人的脖子,在他耳邊惡言低語,但是那個人是誰,卻沒看到。
容傾跟遊行眼神一愣。
當年地獄城,遊行的身體是灰飛煙滅。
冰原墜落,容傾片刻就趕到了掉落的地方。
容傾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攔手就把人摟懷裡。
顧南澈趕緊拎着淩逐臣的耳朵走。
就這個爛逼,還瞪着人。
容傾從頭到尾檢查着遊行的身體,手從遊行的耳朵又碰到對方的腰。
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定感讓他拼命,太無所适從。
容傾手尋到對方的下巴,遊行聽他說:“親一下,親一下……”
遊行腦中還在想那個人是誰。
滾燙但空虛的吻已經砸了下來。
呼吸又急又熱。
在他們無數次的親吻裡,他很少看到容傾這麼情緒失控的時候。
容傾夢中無數次夢到過遊行再度離開自己的畫面。在遊行沉睡未醒的那一年,他很多次很多次從睡夢中驚醒,夢到一陣紛飛的蝴蝶。而這個人,連一次夢都吝啬給予自己。
容傾醒來汗濕滿身,猶如現在,他焦急,狂妄,渴求,如瘋魔一般地在遊行耳畔低語,卻那麼可憐,那麼無措地說:“你别離開我,好不好?”
“哥錯了,”容傾心都被碾碎,“哥對不起你,你原諒哥哥,好不好?”
遊行聽了隻覺心更加難過。
這個吻,這麼地急切。
這麼地“悲涼”。
在他無數次推脫容傾靠近時,容傾心理會不會也是如現在這般?
容傾鉗他的力道很重,遊行沒避開容傾解他衣領口的動作,他急了道:“我不走……真的不走。”
容傾眼眸微暗,停了手。
他手撐在遊行的身側,遊行整個人都困在他懷裡——想要逼迫這個人說真心話,比登天還難。
他也是羞于展示自己的脆弱之處的。
遊行抱緊了他脖子,怯懦說:“你别吓我……這裡是辦公室,會有人來。”
其實遊行想到自己跟容傾原先就是為了解決時間因子污染的事才暗度陳倉。
污染的事情沒有解決,倒是孩子都快搞出來了。
遊行感覺自己分不清楚輕重,才胡亂說,“要是我真有了娃,你疼誰?”
容傾頭痛,反問,“你什麼強盜邏輯?”
遊行心情瞬間低落,容傾看到了,就吻上了人濕漉漉的長睫毛,才道:“哥難受得很,你還要吓我?”
遊行自覺問了個蠢問題。
他隻想做喜歡人的獨一無二。
容傾拿着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們靠得這般近。
遊行覺得面紅耳臊,煩了說,“我老師薄丘總說我想些有的沒的,說我該為江山社稷考慮,說我是地獄城的鬼王,應該承擔責任……”
“我從未忘記,到頭來,卻是薄丘先背叛我。”
“你說話也從不講信用,我為什麼要相信你?”遊行自暴自棄,“說得好像你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一樣,你要是能夠解決了,還會被梵天污蔑?換我,早就弄死了這個家夥。”
“你連親爹都不敢面對。”遊行似乎是在斟酌,卻也怕傷害到容傾,“我這人講話直,你根本,就跟我想象中的天神不一樣,敏感脆弱,别人都以為你多深情……到頭來其實你就是大色狼……就知道欺負我,你——”
遊行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我也有很多缺點,你也包容我……我們就爛鍋配爛蓋,一塊兒更爛吧。”
“如果娃真的殺爹殺媽,”遊行假設得特别真,“憑我打人的實力,送他上西天回爐重造,實力還是應該有的。”
容傾生生給逗樂,可他真的很少反省自己……是……大色狼?
當然,有時候一邊唾棄一邊身體比腦袋誠實。
可能是太過擔憂自己跟遊行的未來。
他不能夠忍受再失去遊行一次,再來一次,他隻會瘋掉。
還來一個娃?!
容傾太陽穴突突直跳,可神之光内的心跳又是騙不了人的。
“我自己都很唾棄自己的一驚一乍,”容傾歎息,挨着遊行耳朵說。
“哦,那肯定是我沒給足你安全感。”遊行也沒多少底。
“我隻能說,梵天一定會死,隻不過代價比較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忍受這個代價……”
“什麼?”
“我的離去。”
遊行嘶了聲。
容傾掐住遊行的腰,眼神狠厲無比,遊行下巴給攥得生疼。
遊行被容傾惡狠狠地瞪着。
“理由?”
容傾聲音沙啞萬分,“我花這麼大代價讓你留在我身邊,你竟然跟我說這個?!”
“連孩子都留你不住,你到底有沒有心。”
遊行噎了口,拽穩容傾的衣擺,就打死也不開口了。
當兩個人劍拔弩張時,門忽然被踢開了,遊行還被圈在容傾懷中。
舒時語氣超級嘲諷,“情種呗!鬼王大人為了你的審判之斬,可謂費盡心機……不過,我倒是意外得很,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哪知,神格都棄了……”
“妙啊……”
舒時揶揄,“鬼王大人浪得跟個鬼一樣啊……”
遊行猜得到,自己體内梵天的心髒是一顆炸彈。
容傾手環住他的腰,眼神又死瞪着,遊行好笑,“你還想挨打啊?!”
容傾臉還疼呢。
舒時就唠嗑,“哪成想,甜心是個炮仗。”
“可容大天使長,有些事,關心則亂,”舒時再度提示,“鬼王大人,不如,适可而止。”
遊行煩得很,除了容傾他還真沒對誰脾氣好過。
“你說一千,道一萬。”遊行整理自己的領帶,還摸了下自己的耳垂,上頭那銀色耳釘已經收起來了。
“你妻子的靈魂散亂四處。”遊行直說,“我哪裡有那麼多心情幫你找你老婆。”
“我老婆都沒追到呢。”
“不過,我可以讓薄沨幫你。”遊行看薄沨最近很閑,閑出屁把他的手機鈴聲調成那種一點品味都沒有的歌曲。但大河向東流,流水滔滔,沖散的,何止過去。
“你可以找到她,但是需要時間。”遊行覺得自己應該理清楚輕重。
什麼江山社稷不重要。
什麼湛海市的安危也不重要。
“我眼光還是蠻好的,”遊行睨向舒時,“你說,讓我适可而止,我理解你。”
“我知道自己脾氣比較急躁,暴躁,你說說,容大天使長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堕落在陰暗裡的影鬼說三道四,說關心則亂了?”
“一個抛妻棄子,享樂自我。”遊行煩了。
“梵天跟你們這些人都是一樣,隻相信自己眼睛就能夠看到的。”
“神界有誰,比得上容傾了?”
舒時被罵到啞口無言,心中日了動物園。
“合着隻有你能罵?”舒時躁狂。
“你就不允許别人說容傾一句話不好,是吧?”
“你聽得懂人話那幹嘛現在來找我?”遊行怒極反笑,“我是不講信用的人?我答應幫你找出下落可沒答應你當即立刻!”
“如果不是看你有用。”
遊行看舒時臉氣得變成一坨黑,他無語,“你都替梵天幹活做事這麼多年,都能弄死我了,把我重傷了……你他媽的有病啊,三天兩頭追着我跑,當狗這麼舒服?!”
舒時腦子七竅生煙。
他也覺得不對勁,反應過來就煩了說了!
“老子!老子!老子好心告訴你審判之斬恢複的方法,你!!!”
舒時揪起那個仙人掌的根,那個胸膛氣到脹鼓鼓,腦子發暈。
容傾見狀,又回想起遊行把韓淵氣到心絞痛的事,他深呼吸一口氣。
側身在遊行耳邊道:“乖一點。”
遊行迅速安靜下來。
他吹吹容傾的臉,安慰說:“臉痛?”
容傾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才承認了,“我沒你說得那麼優秀。”
“你說我眼光不好?”
容傾:“……沒有。”
兩個人這麼互相對望一會兒。
舒時沒趣,他反應過來,擺手,“哎呀,不說了,你讓我把權力皇冠從地獄城裡帶出來,我已經送到會場了,估計會按照你說的,舒心雨一定會出現。”
“很好。”遊行笑。
“我不知道你怎麼要站在我這邊,可王冠于我而言,不重要。”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我有,更加重要的事,先不遵守規矩的,就是地獄城的惡人,我也不客氣了。”
舒時看了一眼仙人掌,笑了道:“人類就是這樣無聊,爛了根的植物,還留着幹嘛啊,不拿來燒火做柴嗎?”
“當肥料。”遊行開玩笑說。
“明知不得已而為之,是謂命。”
“能不能有連根拔起,交換新生的勇氣,也是命。”
“我賭一把,梵天必死。”
舒時佩服遊行的膽大妄為,他提醒說,“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