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心中的某些情緒被逼到頂點,反而變得,冷靜了些許,他反捏住容傾的下巴,低沉言語,“你非得惹我生氣?”
“你真當,我不會生氣?”
容傾含情脈脈的,垂眸時譬如沉沉的星火,遊行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襲擊了。
很多時候,他沒法自控自己這種情緒,但也,不願傷害容傾。
遊行知道,容傾幫不了他,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遊行手指點着容傾濕潤的睫毛,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又忍不住想,頓了會兒,又看着容傾說:“容傾,我不否認,是我把你帶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問心有愧……”
“所以呢,你要跟我再度分開?”
容傾再度重提舊事,“你總是這樣,我又能奈你何,你喜歡我是種負罪感,那你喜歡我,做什麼?”
“你可以不喜歡我,我可還是喜歡你。”
容傾拼命抵抗着來自腦内那種你跟他不可能在一起的聲響。
即便他布下彌天大網,此刻也,絕望到無地自容。
“你都不要我,那我要自己做什麼?”
遊行的心給扯得疼。
他彎下腰,扶住脆弱的天使,感覺到,他陡然頹下的脊背,又道:“别這樣……”
“我會心疼……”
“你會心疼,你都懷疑我每一次都是騙你,是,我裝的,我現在就是裝的……”容傾再也沒有冷靜,反而跟手術刀切皮肉一般一寸寸審視自己的靈魂,“我不配,我心甘情願喜歡你,為什麼你不能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
遊行感覺容傾比自己更軸。
他絕逼不能說,離開他,你可以活得更好。
他以為,愛能夠治愈彼此。
但是,喜歡跟愛,其實是另外一種毒藥。
毒侵入骨,也會鬧得心疼。
遊行見狀,半跪下來,抱着容傾的手,才說:“我給你幹得骨頭到處都在疼,你跟我哭喪呢?”
“你是重要的容傾,你總得,讓我緩一下,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小孩脾氣,幼稚鬼,壞東西,好面子……”遊行心想,識人心,他哪裡比得過容傾,他也煩了,“你真的疼我,你真的疼我又怎麼會抛下年幼的我,你明明知道我那麼依賴你,你才是最無情的那個人。”
“我妻,你妻,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遊行氣極反笑,“最先對我發出刀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你?”
“難道不是冰冷的你蔑視我,”遊行終于為這份苦不堪言的感情卸負,他溫柔道撫摸容傾的鬓角,“你是大天使長,你愛我……”
遊行心中升騰起一股巨大的惡意跟快意,他吸了口氣,“你原來真的愛我……”
“可愛是什麼狗屁東西。”遊行起身,又被容傾一把子攥緊手,他低頭,“我累了。”
遊行就這樣回頭看容傾,兩個人彼此僵持。
遊行突然覺得很累,他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以去……
遊行往後一倒。
容傾淡定地扶穩他,又瞥見對方頸間淡淡的吻痕,心中也莫名升起一股報複的恨意,但同時,也被巨大的憐惜所迅速,取而代之。
性子太類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容傾忽然很清楚明白地感到一件事,遊行需要的溫暖的愛他是無法提供給他的。
他畢生,都等待着有人陪伴。
容傾忽然,很想放手。
就這樣,放過彼此。
容傾抱起人,又拿了毯子把人的胸口蓋住,讓遊行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睡在自己懷裡。
窗台有風。
時局風聲鶴唳。
湛海市死去的人無數,他有義務,去結果這一切的命運。
可命運是犧牲遊行,他絕對不會容許。
容傾曾在無數個深夜思索,到底應該怎麼辦。
他真的覺得,遊行如果真的乖乖的,躺平任操,那他也不是遊行了。
容傾想,自己其實比遊行更加執拗,他的胸膛鼓脹鼓脹,卻忍不住對遊行出口重言,“你既然想名正言順愛上我,想要名正言順跟我在一起,得到周圍人的認同,你知道,這很難……你既然是我容傾的妻子,是我容傾的愛人,是我容傾喜歡的夥伴……”
“對我兇神惡煞,”容傾閉了眼,“你要是,有幾分的心思放到我身上……”
“别人乖乖打你,你倒是讓别人傾家蕩産,關系破裂,”容傾還指望……
“所以,你要我,的确是真心實意?”容傾看韓心愫跟季循路這麼陌生的仇人樣子,他懷疑,遊行如果讨厭他,就該幹那種讓他愛上又惡狠狠地抛棄他的事兒,看他流淚,看他哭泣,看他為情所傷。
容傾才看遊行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雙眼,瞥了一眼說:“有你在,我才能當個人嘛……”
遊行被戳中心思,又攀附到容傾的腿上,故意說:“幹我舒服嗎?”
容傾抿唇,默不作聲撥開遊行的手,遊行又說:“可是,遲言允對我來說,是很好的朋友。”
“嗯……”遊行勾緊了容傾的脖子,軟語地問:“你弄我幹嘛?”
遊行去碰容傾的腰,發覺他唇抿得緊緊,又十分惡意地說:“我發覺,你這人,從來都不做保護措施的。”
容傾手又摸上了遊行的腰。
“太細了。”
遊行别開臉,又聽容傾說:“你太善良了。”
“也不聽話。”
兩個人腰連一張紙的縫隙都沒有。
遊行郁卒,他想睡容傾,也沒錯啊?
容傾共感,刻意捏住人的兩腮深吻了會兒,又在遊行耳邊道:“那你看看,我們兩個,誰赢……”
遊行無語。
他發散思維在想美人回眸,容傾恍若要跟他打仗。
兩個人思維根本不在一個頻道,遊行嘴被堵住,嗚嗚咽咽,又躲着貼容傾耳畔道:“我跟你的,我跟你的,你……你這麼可憐,我不會丢你,隻是……你确定你能夠解決舒心雨的事情嗎?”
“我……”
容傾沒忘記遊行什麼想法,他跟遲家藕斷絲連。
至此,容傾終于等來一個機會……
他要親自結果遲匣。
這是第一步。
如果當時就殺掉遲匣,或者是遲言允。
這并非,一件好事。
遊行比誰都重情重義,但也非常害怕,别人的背叛。
容傾曾經也問過遊行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背叛你,日後——
然而,遊行卻難過地三五天沒從房間裡出來。
卻又推開門說:“我信你。”
但其實,遊行是最不信任他的那個人。
容傾沉思,又斜眼看遊行,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他忍不住掐緊了人的腰,煩悶道:“你到底,什麼時候能乖一點?”
遊行心情好了。
“不乖,怎麼樣啊?”
容傾覺得遊行是他生活最大的不确定性,摟着人,又聽遊行說:“你沒發覺,你跟我在一起,開心了好多嘛??”
“還是說,男人都是小心眼,沒良心的幹完了就不認賬,又要抛妻棄子,”遊行反拿捏容傾,拿容傾開涮,“有的人,連小孩都嫉妒呢……”
“我提一嘴遲言允,這毀滅遲家的計劃都裡裡外外思考了幾十回了……”
“我說你,之前……”遊行瞬間意識到,提之前也沒什麼太大意義,就道:“你快一點……我腰疼呢……”
“舒心雨皮都掉了……”
遊行若有所思,從容傾身上跳下,身姿輕盈又柔韌。
大惡魔語氣冰涼,靠牆,垂目,笑說:“我又不是,什麼好人。你答應跟我一起解決時間因子污染的事……”
“惡魔天使,終究是過去式啊……”
“可遲匣,以生人為祭,無數女子橫死,”遊行無不憂慮,“我也是犧牲者,況且,我最尊敬的父親死于這場禍亂,我不能讓這些人,輕易走出這個牢籠。”
容傾看他這樣子,倒是覺得很熟悉。
“去第七醫院?”
遊行點頭。
黑鴉旋舞,掉落黑色的羽毛。
同一時刻,聽從容傾吩咐的舒遇,打開了冷凍手術室,放出了之前那個襲擊過他們的巨嬰。
巨嬰直直地朝舒心雨藏着的方向去。
噩夢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