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覺醒天賦計劃的罪孽也就在于此。
巨嬰被遊行砍掉了頭顱。
它的四肢伸長,似乎還加倍了。
一條又一條的手直直地朝遊行伸了過去,帶來魑魅的氣息。
遊行本來隻是想給巨嬰一個教訓,沒想到巨嬰的再生能力實在強悍。
他手握刀,耳邊是風聲鶴唳。
遊行瞅準巨嬰的後腦勺,破空一斬!
巨嬰頭顱倒地。
地面無數條裂縫延展開去,一瞬的【時間凝結】。
遊行不費吹灰之力,驚雨刀甩動的片刻,巨嬰化為灰燼。
雖斬巨嬰,但身體病弱的遊行額頭明顯出了薄汗。
遠處風聲的響動中,遲言允的聲音淡漠而空遠,“你答應過我,不對我父親動手。”
遊行手捂住自己的心髒喘氣。
惡魔巨大的威壓感侵蝕過來,遊行臉色白了。
遊行覺得遲言允很無理取鬧,撐着刀喘氣,“你最好是能拿出證據,證明是我親自對你父親動手。”
可問題就是沒有。
遊行想的是,如若遲言允對他親自動手,那麼,順理成章。
遲言允空中揚起一道淩厲的鞭子聲響,遊行扯開嘴笑,“你果然就是虛僞。”
“明明就很恨我,”遊行徒手抓住遲言允的長鞭,掌心是淋漓的鮮血,又說:“你知道我最怕疼了……”
遲言允冷笑,“要你死,是我心軟。”
“你沒死透,我隻覺得自己心軟。”遲言允冷冷笑起,“我隻不過是燒死你,聽我父親的吩咐燒死你,你又何必這麼假惺惺,要對我心慈手軟,對遲家的人心慈手軟。”
“你的傲慢是你最終死亡的結果。”
遊行面帶薄怒,“遲家于我父親有恩,我理應報答,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父親曾經留下規訓,永遠不對遲家人出手……”遊行喘着粗氣,拽着長鞭,迅速甩開,口中像是含着一口沙:“事已至此!”
驚雨刀嘯亂。
遊行與遲言允下一步鬥争的瞬間。
刹雪刀亮出雪亮的刀鋒,垂直削斷了遲言允的長鞭,遲言允悍然睜大眼睛,不消片刻,容傾刹雪刀劈過他的臉,砍出數道痕迹,容傾厲聲道:“滾!”
“念在你是遊行朋友最後一次的份上……”容傾飛快撈住遊行,他嗤笑遲言允,“我隻恨,阿行認識你,看來盛今諾死得還是不夠慘……”
遲言允咬緊牙關,“你對他做了什麼?”
容傾抹幹淨遊行唇邊的血,垂眸道:“我當然沒做什麼,你該做的,遊行不都是告訴你了嗎?”
“讓你帶盛今諾走,怎麼到今天你家破人亡,還來問我為什麼,做了什麼。”
“事事萬物,皆有因果,”容傾起身,抱起了人,頭也不回道:“你又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可你……”
容傾留下發呆的遲言允走了。
他發覺,真的是不能夠讓遊行單獨出去。
才答應他給他一些自由,才多久……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遊行對遲言允說的話,容傾到底是聽到了。
“你怎麼這麼傻?”容傾怪遊行,“你這麼聽話,做什麼?”
遊行又做噩夢,陷入了黑甜的深淵。
夢裡無非就是梵天的諄諄告誡,又是薄丘的日夜叮囑,再是容傾那張悲戚的臉。
遊行一直窩在容傾懷中,容傾扶着他,不定時撫平遊行眉間的褶皺。
容傾坐在寬大的椅子上,足夠容納兩三個人。
他看着方方正正的棋盤,手中捏着一粒黑棋,又不自覺把目光放回懷中人的臉蛋。
冬天嫌冷,遊行好像沒有戴過耳釘了。
自己也沒有記起它的習慣。
不習慣睹物思人。
但……
咚咚的腳步聲走近。
顧南澈進來,送了兩杯溫熱咖啡,還把原先辦公室那株死了的仙人掌綠植給帶了過來,得意洋洋地說:“哎呀,睡得好熟,跟個娃娃似的。”
“辛苦了辛苦了。”
容傾把白玉般的一隻手指豎在自己嘴上,提示道:“不想死,你消停點。”
顧南澈沒怎麼領會過遊行起床氣的意思,捂着嘴偷笑說:“哎呀,我就是比較高興……這送走一個舒心雨,又能搞掉遲匣,我看放屁都是香的。”
遊行眉頭松動,狠厲地皺起眉。
顧南澈完全沒感覺,一個勁叫喚,“巨嬰也死了,真的好爽的,最近還不用看到容瑾那張臉,我真的很開心。”
遊行被徹底鬧醒。
他迅速起身,撈起棋盤山裝棋子的瓷缸,非常重地朝顧南澈砸了過去,又罵了聲:“你他媽的,叫死啊你!”
顧南澈眼比手快,又是膝蓋驚天一跪,趕忙抓穩了缸子,感慨道:“好貴的!”
“别砸!”顧南澈護住這塊寶貝疙瘩,而遊行目光悠悠,還未完全睡醒,開口就罵:“哪裡來的狗,馬上給我滾出去!”
“我讓你說話了?!”
遊行禍出口出,“卑賤的人類,可惡的天使,背叛的惡魔……”
“你懂不懂禮貌,别人睡覺讓你不要吵了……”遊行被弄醒,渾身都頭疼,眼睛酸澀得很,一汪淚含在眼眶,“孤兒院是這樣,為什麼總有人這麼吵……”
“你這麼開心,去外面慶祝,不行嗎?!”
遊行摁住自己的太陽穴,煩躁道:“錢錢錢,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财迷。”
“趕快拿着你東西走!”遊行其實注意到了容傾一直盯着他,便隻能話鋒一轉,可他實在是頭疼,“趕緊給我走!”
顧南澈把容傾當自己上司,遊行當個冷酷boy。
可能是他想錯了,他覺得此刻的遊行也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顧南澈心直口快,沒憋得住,問說:“你要跟我一起走?這個陳寂白跟陳露殺對于巨嬰的調查一直都在進行中的……”
遊行反問:“你很弱?”
“對啊,我是人啊,我不得、不得……”顧南澈掩飾不了自己的那點狗腿跟八卦,尤其他還是個喜歡自娛自樂的人,又說:“我……”
遊行突然覺得,自己也有答不上來話的一天。
容傾摟過遊行的腰,朝顧南澈擺手,“我來收拾掉了的東西吧,你把這株仙人掌帶走,你手中的缸子送給你。”
顧南澈幹了票大的。
甩門就走。
還不忘撈走一杯咖啡。
遊行看着地上的滿目狼藉,黑黑白白的棋子。
他忽然像是做錯事,又記起了某些事,才說:“哦,對不起。”
容傾摟着人,一個人安靜地端起咖啡,默默啜飲。
還不忘把杯沿送到遊行嘴邊,平白無故,如常說了句:“甜的,不那麼甜,喝吧。”
遊行覺得口渴,默默喝了一小口。
容傾放穩杯子,又才道:“我一直都很喜歡喝苦咖啡,不放糖,也沒有吃糖的習慣,包括在神界,也沒有,這種習慣。”
“小時候,我都是按照作息定時定點地醒,從不賴床,但凡梵天吩咐的事情,我每件都會去完成,并且永遠都是完成得最優秀的那個。”
容傾又說:“碰到你的那一天,我做了個夢。”
至于是什麼夢,容傾戛然而止。
遊行其實很不習慣跟容傾單獨相處在這樣的場合。
單獨待着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倒是愈加彷徨,如同現在,他背後是柔軟的沙發,面前是沒有脫掉大衣跟工作制服的男人。
遊行手去碰容傾的領帶,又放下來,重重地歎氣。
仰頭是迷離炫目的燈光,以及……男人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容傾掌着遊行的腰,堪堪捏過遊行的手解開了自己的領帶,兩個人無聲無息地眼神對上,如蜂蜜拉絲般的粘稠,帶出無盡暧昧的顔色。
遊行仰頭,看燈光,憶歲月,随即又被某些鮮明的東西給拉回思緒。
遊行低垂眉目,摸到容傾銳利的大衣衣擺,又……他凝視着,忽然很想出神,忽然覺得這份感情很厚重,又發覺,自己此刻的姿态,像極了求情的風月花伶。
眼前的人,是朝思暮想,是蠟炬成灰,是飛蛾撲火。
遊行拽住容傾的領帶,訴怨地瞧他,委屈地看他,不情願地依着他。
一刹那,四肢百骸。
遊行下巴抵在容傾肩膀,手臂環住容傾的脖子,又抓緊了他的頭發,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嘴唇咬出一絲鮮血。
遊行呼吸有些沉,他仰起頭,含着一汪水也深似的淚。
他不能不承認一個事實。
容傾,是他的男人。
也是他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