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的神經屢屢被挑動,無法安靜。
解清澄的到來讓他的不安感達到巅峰,容瑾容淮南的不可捉摸,計劃地不斷被打破,跟預想的軌道差了一步容傾都難以為繼。
尤其是,容緻書。
他以為,父親是善良的,但……
容傾的手指被遊行狠狠地咬住,腳尖搖晃,點不到地。
遊行腳踝如藤蔓一般纏繞在容傾的西裝褲上。
容傾看着遊行瘦削的腰繃成一根很緊的弦。
容傾額頭青筋暴起,額頭上照着窗戶投過來的一層光影。
顯得他皮膚雪白,清潤。
容傾的領帶平整,銳利,襯得脖頸修長又挺拔。
上半身,衣服完整。
遊行的手攥緊了桌上的筆,筆尖劃過的地方,都是淩亂的痕迹。
他坐在容傾的腰上,跟他背貼背。
容傾又強迫性的以這個姿勢,逼他跟他接吻。
面前是書桌,他竭力地向前爬。
容傾眼神低垂着,他看美人瘦削的背脊,像水墨畫,又看他充滿恨意的眼睛,忽然說,“你一直在期待,我對你做這樣的事。”
遊行煩躁,容傾卻隻是把他的腳踝拉得更開,膝蓋也錯開了。
容傾靠得那麼近。
他又說,“乖寶寶。”
一聲又一聲。
遊行擡眼看到清澈明媚的日光,在他眼底晃動。
又看到,火焰般的絢爛在眼前轉瞬即逝。
遊行終于忍不住哭泣,一直嘤嘤地哭,“吃不進了,我不要吃了……”
容傾喂他喝水,他哄他,甚至拿着很甜的糖喂到他嘴裡,繼續哄,小心,細緻,用力地哄,竭盡全力,他讓遊行看着自己,又溫柔地吻,安慰說:“好吃嗎,甜嗎?”
“你每回看向我的時候,到底,你在害怕什麼?”
遊行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一直哭訴,“我不吃糖,不吃……”
可他又看着容傾,打他罵他,“你混蛋!”
容傾倒是被罵,他吻過遊行脖子處那塊地方。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親過,但是忘記了。
身姿隽美的青年,又被一雙修長如玉的手,鉗住了下巴。
遊行好像,又融化成了容傾的形狀。
他親他,卻很難過。
但他,沒有哭了。
當下屬來給容傾送文件時,遊行一身工整的黑色制服,跪坐在容傾辦公室的左邊茶室裡,旁邊還插着一束梅花。
下屬說:“大監察官先生,院長讓審判長先生去處理一些人體标本的事。”
遊行滿腹的髒話,沒敢動,點頭對下屬微笑。
當下屬走了,遊行才站起身,抄起枕頭,跟砸豬一樣重重地砸容傾的身體,可人沒砸到。容傾看着他,遊行又甩開枕頭,拿了杯溫水喝,容傾提醒,“那是我的杯子。”
遊行大罵:“我草你全家!”
容傾素來,對他都是強硬派。
遊行也素來,喜歡容傾的狂暴。
可比起之前,遊行覺得這一次受到的折磨比哪一次都煩躁。
對方在他心底的重量一日比一日深,而他,體内某些暴戾的因子也在蘇醒,他不可能成為容傾的附庸。
遊行重重地砸杯子:“我草你媽的,你就是個畜生!”
他愣是抽出手,甩了容傾一個巴掌。
可容傾反倒是笑了,他領口松開,帶着情事後餍足的憊懶,又含情地看着遊行,才說:“你真的很緊張,我很喜歡。”
遊行心浮氣躁,卻也不知道該如何。
容傾首先出牌,他們又在下棋,說:“光天化日,白日宣淫,你真的很容易……就好像,那一次——”
遊行也掀翻了他的棋盤。
“我草你媽!畜生,你就是個畜生!”
這或許還不夠,容傾右臉也挨了一巴掌。
“我滾你媽的!”遊行狠狠地揪住容傾的領子,像是恨不能,咬死他。
遊行手指着容傾罵:“你到底,是不是人?”
容傾吊起眼梢看他,反而是笑了:“乖寶寶你認為呢,哥哥是你的男人還是你的死敵?”
遊行緊咬牙關。
平心定氣,他忽然明白了容傾的惡劣在哪裡。
那日王座上,他被下了藥。
遊姝嘲笑他,他沒當一回事。
而晚上,深夜,遊行依稀還記得埋在自己頸口的犬齒,以及被迫……跟面前人熟悉而喟歎的誇贊,“你真的好讓我喜歡……好……”
反正是,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但是,彼此卻對這段記憶,沒什麼印象。
或許是,容緻書,删除了,又或許是,理智絲線,模糊了彼此的心。
遊行都已經想不下去了。
他以為,遲匣是污蔑,但其實,這個理由隻是遲匣找出的一個随意。
反正,他身為鬼王,就人人喊打!
地獄城的王座,他不屑一顧。
而有的人,恨不能将它吞了。
遊行斂眉,又繼續看他,容傾似乎終于讀懂了遊行看他的眼神。
兩個人身體交融時,他懂,那是害羞。
此刻,卻是遺憾。
遊行:“沒有這場污染,也就沒有我跟你的交集……”
他剝開糖,又覺得很苦,才道:“可我明明,身為地獄城的王,我沒有害過任何人,難道——”
“隻是因為我喜歡你?”
“我愛不起你了,容傾。”
遊行皺眉,神色煩躁,又看向他。
容傾回看,兩個人目光相撞,帶出一絲躁動的火花。
“我很愛你,但我不懂你。”
“或者說,我很愛你,但我不了解你。”
“我不敢——”容傾姿勢随意,長腿伸直了,甚至于,黑襯衫有一顆扣子沒有扣。起身的窸窣間,能夠看到薄薄的腰腹肌肉。
線條流暢,又……
遊行目光不經意從他手腕上掃過,耳邊又是對方咬破耳垂的力道跟喘息,他别開臉,又看到對方的手,神情更加躁郁,“神經病。”
容傾又被罵,抿唇,下颌繃緊了,可他這回控制住了,“我是你男人。”
“你不能依靠我點?”
“你現在才到今天這個位置,你又要抛棄你現在的一切去跟教廷抗衡嗎?”遊行無不擔憂,“你又想遭遇前幾天一樣的事?你殺陳晔開,難道,你要無處可去嗎?”
容傾擰眉,感覺對方像是容緻書。
可容緻書不會替他這麼想,他一高興,不,忽然很高興,容傾捏住遊行的臉,鼻尖蹭了會兒,逗他:“叫哥哥。”
遊行端詳他的臉,挨了兩巴掌,不打不罵,他抽他的手:“你叫就叫,動手動腳幹什麼?”
容傾樂此不疲,“我很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要是,我跟你真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我想愛他。”容傾發自内心。遊行似乎是怎麼也不能夠接受,才勉勉強強,又去爬到容傾身上,手勾住他脖子,抿着唇,朝容傾的肩頭縮緊了自己的身子,非常艱難地說:“他說我下賤。”
容傾手卻撥開了遊行的手,把手放在掌心摩挲。
又說:“不能也做野男人,再做你的好哥哥,順帶當個死流氓嗎?”
“乖,我知道,你委屈了。”但容傾似乎是仍然堅持自己對遊行的原則,“殺人放火的事我來就好,你别沾血腥,我知道,你怕——但君子論迹不論心,我跟你都不是君子,所以這一條準則,不适合你跟我。”
容傾碰遊行的臉,如是道:“狗咬狗,哪裡有善人?”
遊行是心虛的,他越想,其實自己怎麼跟也跟乖巧懂事搭不上邊。
他注定,無法成為照耀别人的太陽。
“活在陰溝裡久了,反而自己真以為自己真善美。”遊行無奈,“可陸家的炸藥,不是解清澄放的。”
“也不是我啊——”容傾又捏他下颌,盯着他,目光灼灼,“那我親愛的王認為是誰呢?”
“你這麼懶,是想等之後一擊緻命,還是——”
遊行睨他,“沒有想過很多,但還是會夢想,我……”
“總不能,讓我離你太遠,”遊行臉貼住容傾的鎖骨,又說:“我可沒法左右别人的想法啊,但你做的,我想做,我想做的,你也在做,所以——”
容傾似乎才明白,某些東西。
他親了下遊行的脖頸,嗯了聲,“鬧騰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
遊行容傾兩個人目光相對,眼神又黏糊到一起,擦出似有若無的火花。
遊行又問:“你想做嗎?”
容傾搖頭,“不想,感覺我有後盾了,很奇怪。”
“你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容傾挑眉,誠實道:“我發情是認真的,不想考慮後果。”
“會挨打,也就認了。”
遊行覺得兩個人之間理解有壁!
不過晚上,容傾回到家中後就被容淮南扛着鞭子,一通指着鼻子罵,叫喊聲中氣十足。
“你他媽的!你跟遊行在審判院的辦公室做什麼?!”
容傾梗着脖子:“睡覺。”
容淮南恨鐵不成鋼,“要搞就去解清澄的辦公室搞啊!你們兩個,不知道以牙還牙啊!”
“就這麼任解清澄禍害,傻逼啊你!”
容傾依舊堅持,喊了聲:“爸爸——”
容淮南覺得兒子終于地痞流氓,心想兒子老樹開花,随即又說:“所以,抱得美人歸,能給你老父親我什麼回報?”
“你是流氓,不給。”容傾認真。
容傾問:“父親,您喜歡叔叔嗎?你跟他……”
容淮南突然正經:“國事家事,哪個重要?你覺得,兒女私情,哪個重要?”
“但我是你父親,你快樂,我就快樂,容瑾,他是梵天指定的大主教,我無可辯駁要保護他。”容淮南看向兒子:“你希望我給你什麼答案?”
“但我親愛的阿傾,你沒有必要為了我,為了教廷去犧牲你自己的個人利益,我再無能,也不會把你推上去……”容淮走到屋内,拿出兩瓶二鍋頭。
天花闆挂着月亮燈。
明如白晝。
“你的性子是最像我的,所以,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會保護湛海,做人不能這麼歹毒,你喜歡的我不能去阻止,但是,有些時候,真的到了某個時候,你,做你自己的就好,不必顧慮什麼親情友情,但你愛的人,一定要緊緊抓在手裡。”
容淮南有些微醺,仰頭繼續幹。
“我一直對不起你媽媽,你舅舅,也對不起遊痕,”容淮南看向容傾,“所以兒女私情,個人的兒女私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容傾覺得容淮南,也非常寂寞的樣子。
空氣中有消不去的酒味。
滿船星夢壓星河。
容瑾無聲無息地推開門進來,看上去神色一如往常。
容淮南手中捏着酒瓶,莫名其妙跟容瑾目光撞上,容瑾走進來,笑着說:“喝酒,不找我?”
容淮南看着他,看着門,又斂眉,冷淡,“教廷的事你不管了?”
“你管啊?”
容淮南覺得酒很醉,但也不知道是晚上累了,還是,容瑾拿開瓶器開了新的烈酒。
他又看門。
一隻鳥飛過。
野鳥驚擾心躁夢。
推開門,卻剛好,看到心躁的人。
野鳥驚飛。
容瑾眼神跟容淮南對上。
更心躁。
酒味逡巡,思緒騰飛。
夜風,繼續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