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沒想到莫雲澈和易遙會以這樣的姿态出現。
少女低下腦袋,耳尖紅彤彤的,她的手握成拳,被旁邊的男生用寬大的手掌整個包裹住。與她不同,男生另一隻一手插兜裡,遲到罰站也沒影響其自尊心,甚至有心情對齊銘眨眼睛。
不安如潮水淹沒心頭,渾身的血液都惡心磨人,齊銘指尖發白,站在那裡,比以往更加挺直。
天氣冷,遲到的同學以為是名字記好了,搖頭歎氣的往教室走,呼出的熱氣撞進冷空氣成了污濁的樣子。
一股洗衣液的馨香鑽進大腦,他知道是莫雲澈路過了。
17歲的易遙牽着莫雲澈的手走進教室,光明正大的仿佛未來可期。
齊銘也會光明正大地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揉揉,溫柔透過鏡框如同做夢。
如夢境般易碎。
世俗給與少年的自由很少。
易遙不敢接近齊銘的心,齊銘的未來該是光彩的,他的那個媽再多事也是說對了一件事——齊銘合該完美。
她不能讓他為自己變得發臭發黑。
莫雲澈不一樣,他自由自在,對朋友真誠溫和,她寬大到不合身的校服是莫雲澈堅持不懈給她卸下的。
人人都說他是大少爺,針線活兒卻是非常好,拉開淺藍色的窗簾,少年對她露出盛滿驕傲的笑容“看!易遙,新褲子!”
易遙笑得肚子疼“你可注意點,林華鳳聽着呢。”
少年的頭發早就剪成短了,清爽的不行,壞壞地眨眼睛就像在放電,他說“這才刺激。”
他不像齊銘那樣試探,直接就窩在别人的心尖不走了。
易遙坐在位置上撐着下巴,視野裡是莫雲澈,腦子裡是莫雲澈,她一向是高傲的,不合群的,被唾棄的,又有污點。
她常常是下水溝裡的老鼠,在黑暗的渠道裡掙紮,随時忐忑地準備死亡。
面對死亡,它很勇敢,面對活着,它太敷衍。
可是莫雲澈強大到讓她不知所措,在他身邊,她的一切包括開心和悲傷都不值一提。
做決定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堕胎又是一回事,肚子裡的生命壓迫的她喘不過氣。
好想死啊……
“确定不打麻藥?”
“不打。”她哪裡有錢。
“……哼。”操作堕胎的“醫生”嘴角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扯着嗓子喊“喂!别碎嘴子了!過來幫忙!”
兩個女人不慌不忙地走過來,空蕩蕩的眼裡易遙被上下打量。
醫生指着尾部翹起的操作台“上去躺好。”
說實話,醫院的床向來不舒服,操作台更是。
頭頂的燈有些刺眼,紮在渾身各處,穿透血肉,直達心髒,她的腦子開始充血,明明是混沌的,下方的聲音卻被無限放大,耳朵被震的生疼。
兩個“護士”按住易遙的腿,還在聊“我看還得來個人按手。”
“你再長雙手不就行了,到時候哪個男人不瞅着你?”
“去你媽的。”
醫生舉着冷冰冰的儀器往女孩的腿間塞,隻是剛碰到皮膚,易遙的頭皮就炸了。
她劇烈地掙紮起來。
“哎呀我操!”
“按不住這崽子!”
護士罵罵咧咧地聲音也是模糊的,易遙喘着粗氣,不管醫生說了什麼就急匆匆逃下樓。
男生站在那裡,陰影下看不清表情,莫名危險,莫名心安。
“不退錢——”樓上尖細的聲音極具破壞力。
莫雲澈揉了揉耳朵,感受着懷裡的溫度想,現在知道害怕了,還發抖,我都快被氣成篩子了。
不過看這樣子,應該是沒進行手術,不然莫雲澈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即使做好了準備,看到易遙踏進破爛的堕胎所,莫雲澈的心還是狠狠蕩了一下。
會沒命的,易遙。
他無奈之下,隻能拍拍女孩的肩膀,安慰小孩似的“别怕。”
女孩把他胸前的衣服抓的皺起,好歹鎮定下來,眼眶紅了“……我好想死。”
“死之前記得把錢還我好不好?”莫雲澈輕輕捧起她的臉,笑嘻嘻地“都哭醜了。”
易遙推開他“本來就不好看。”
“哪不好看了?”
“哪都不……”易遙一擡頭,映入眼簾的是被震驚渲染的臉。
本該如青春般豔麗奪目的臉龐因為不慎洩露的惡毒被毀的不堪入目。
唐小米。
這是易遙的第一反應。
完了。
這是第二。
唐小米旁邊的女孩們大膽地朝莫雲澈揮手“雲哥!”
一聲雲哥把易遙拉回現實,太陽還沒下山,陽光的溫暖還留在人間。
莫雲澈舉起易遙的手臂笑眯眯地回應“哈喽~”
莫雲澈可不常笑,女孩們又是一陣騷動,準備和校園男神搭話。
唐小米僵硬着移開放在易遙身上的視線,少年的笑容比太陽耀眼。
她張張嘴,男生已經摟住了自己的女朋友,笑嘻嘻地看着她“你們是易遙的朋友?”
不知道是誰在尴尬,空氣突然就安靜了。
唐小米笑的甜蜜“是呢,我們易遙可是很受歡迎的。”她伸手要拉易遙的手,被女孩下意識躲開了。
像被她吓到了。
莫雲澈的眼神一下子冷了。
又來了,一群霸淩者。
他把手搭在易遙肩膀上,垂着眼睛看那幾朵年輕的食人花,參雜着點血腥氣說“那我得看好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