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
過于安靜的昏黃室内,除了某道刻意壓緩的急促呼吸聲外,每個家居特有的細微聲響都在黑暗中無限地放大着。
時鐘指針拖曳出的滴答聲催命符似的,一下又一下督促着顧青雲的動作。每一聲的咔咔脆響都像在給顧青雲擰緊發條,讓他化身提線木偶,用僵硬的手指接連下滑,松開緊别着的圓形紐扣。
顧青雲低垂着腦袋,他意識興許仍是混沌的,還在糾結着“進入家門之前要脫下外衣”這一條例。身體卻本能地察覺到威脅,感覺到窘迫的不自在。
他輪廓分明的雙耳已徹底燒紅,輕顫着的指尖遲疑明顯,似掙紮又在猶豫。
可完全沒有能讓他充分思考的時間,垂墜感頗好的風衣,就連解扣這一步都省力異常。
指腹隻是輕觸上去,硬币大小的卡其色圓扣就迫不及待地,鑽出末端帶着小尾巴的鳳眼(扣眼)。
完全控制不住的走向,顧青雲輕輕一碰,連續三顆紐扣就徹底散開。
他時常貼身穿着,作為打底的工字白背心,鼓鼓地揣在别人的口袋裡。失去庇護的胴-體,就這樣明晃晃地大半暴-露在幽暗的光暈下,吞噬于一步之遙攀附來的視線上。
“……”
那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難以被人察覺的沉了下。
應天随意交叉而起的小臂,加速湧進的血液膨脹起他手臂、手腕、手背處顔色發青的細管。
粗-脹隆起的分叉從沉睡中蘇醒了般,鮮活到一跳一跳的,光是瞧着就能感同到對方難耐憋脹到極緻的隐忍。(審核這是血管)
偏偏血管的主人視若無睹,沒事人一樣,面色仍端着慣例的睥睨輕視,甚至語氣也是一味的冷淡,唯有尾音帶着難壓下去的喘。
應天挑高了眉,凝滞的呼吸灼熱得他喉間發緊,喉嚨口更是堵住了一團棉花,渴的直直逼迫着他要用力往下吞咽而去,“看着我做什麼?”
應天覺得顧青雲瑟瑟擡起,又迅速躲閃低垂的焦糖色眼眸,真是讨厭得要命。
看過來的時候,像數支不斷撓着他心口的羽毛,除了讓應天不受控制地激起層層雞皮疙瘩、加重口腔裡的幹渴感外,再别無一點好的作用。
這應該就是網絡上常說的,人與人之間的磁場吧。因磁場不合,所以他和顧青雲天生的不對付。
就算顧青雲什麼都沒做,現在隻是蔫蔫地站在那裡,全無以往的風光全無以往受人追捧的得意樣,他的心頭也能滋生出,恨不得把顧青雲吞噬掉的滔天火焰。
鋪天蓋地的,讓他有種難以壓抑的,想要把顧青雲壓在身下,狠狠揍上對方一拳的沖動。
不。
不!
隻是揍上一拳的話,未免太不解氣了。他要手腳并用,四肢五官一個不落。要啃咬着他,要鉗制着他,要扣掐着他,要撕扯抓撓沖撞着他。
‘對不喜歡的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沒緣由的,應天腦子裡突然想起這樣的一句話。
這可吓了應天一跳。
要知道在他二十四将近二十五年的人生裡,應天奉行的向來都是以和為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真理。
就像之前。
他那麼讨厭顧青雲,也沒說在背後給他使什麼絆子,又或搶奪他身上自己看不上眼的資源,沒有讓人雪藏封殺給他潑過髒水。
應天頂多也就在見面時,臉色臭上一些,偶爾冷嘲熱諷“踩”他一下罷了。若不是顧青雲死纏爛打地非要湊到他眼前,應天說不準連個眼神都欠奉。
這麼一想顧青雲,還真不是個東西啊。
自己都已經對他如此忍讓了,說是當代忍人也不過分。他卻一點感恩戴德的想法都沒有,死纏爛打地賴着自己,貪得無厭的步步緊逼。
應天壓下心頭的煩躁,凸起的喉結微滾,“怎麼光解扣子?”
他心中的底線仍是在的。
縱然再怎麼讨厭顧青雲,他也不至于折磨起對方,至多也就是語氣差點罷了。
應天的視線微微下移着,落在顧青雲風衣散開的縫隙上。本該徹底袒-露的胸膛,光暈下兩側立起的風衣影打在其上。
讓本就深一度的蜜色鋪着綽綽的黑影,一度讓他胸肌自然砌出的溝壑與圓潤飽滿的上翹弧度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你倒是把外套脫下來啊。”
“難不成真的打算讓我幫你嗎?”
應天似笑非笑的口吻,聽着讓人頭皮發麻。他的玩笑不似玩笑,真打算那樣做似的嫌惡又認真。
他腳下繡着兔子長耳的拖鞋,還适時地往前擡了擡。
顧青雲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了。
他憋着長長的一股氣,胸膛卻呼吸般不斷地起伏着。
卡其色的布料順滑易脫,沿着他寬闊的肩線嗖得垂到顧青雲的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