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跟晏返不約而同朝王氏投去目光,王氏卻又不說了。
這扭捏的表情林雪意不久前剛在趙達的臉上看到過,猜想王氏也是有什麼事情羞于啟齒,便讓晏返去外頭等她。
“二嬸,現在這裡沒有其他人了,您說吧。”
王氏左看右看,見屋裡确實沒有旁人,這才不情不願地說起自己去群芳閣買胭脂的事來。
“我做這些還都不是因為家裡那死鬼。”王氏剛開口就有點惱火,翻了個白眼開始數落她二叔,“以前他雖然好賭,但每天也都還知道回來。可是從前段時間開始,他忽然經常夜不歸宿,我出去一打聽,才知道他是被外頭的狐媚子勾了魂。”
林雪意不由想起不久前趙達同她說的話,問道:“可是群芳閣裡的姑娘?”
“可不就是那裡的狐狸精嗎?這還不夠,那死鬼還偷拿我的嫁妝出去當,拿去給那狐狸精用。這幾年家中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營生,原來的幾家鋪子關的關,賣的賣,我的嫁妝我自己都舍不得用,隻想着再攢些錢,将來給莺姐兒當嫁妝,讓她找個好郎君。若是朗哥兒不是讀書的料,家中有餘錢,以後也能讓他去做點生意。”王氏說着說着,眼眶竟是漸漸紅了起來。
王氏說的莺姐兒和朗哥兒是她的一雙兒女——林莺和林朗,他們比林雪意都要小一些,卻意外地都很懂事内斂。
今日林朗早早去了書院,林莺沒有出現,林雪意猜想是王氏怕她來家中發難,讓林莺不要出來露面。
“那您同二叔說過這些嗎?”
“他哪裡聽得進去?我去群芳閣找那狐媚子算賬,他還打了我一巴掌。這可真是邪門了,若放在以前,他怎麼敢對我動手?”王氏越發氣惱起來。
林雪意這下也就明白王氏會買迷魂胭脂的原因了,道:“所以,您聽說群芳閣裡的姑娘能讓客人神魂颠倒,是因為用了特制的胭脂之後,便也想用同樣的方法讓二叔回心轉意。我說得對嗎?”
見王氏點頭,林雪意卻沒有再開口說什麼,隻是目光平靜地看着王氏。
王氏瞅了她一眼,開口道:“我想了法子,說服了裡面的人将胭脂賣給我。昨日我去取了胭脂後就去了集市,可是當我往回走再經過那裡的時候,它就已經燒起來了。群芳閣着火真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林雪意算是明白了王氏昨日那麼反常的原因。她在群芳閣起火前不久還跟裡面的人有過接觸,怕被人當成縱火之人,這才六神無主,鬼鬼祟祟。
“好,多謝二嬸願意跟我說這些。”林雪意說着打算告辭離開。
“你信我說的?”王氏有些意外。
“自然相信。”林雪意道。王氏與趙達并不相識,他們二人所說的卻都能對得上,可見并非胡編亂造。
“那……”王氏眼珠轉了轉,對林雪意有些客氣起來,道,“外甥女啊,既然嬸子也把實話告訴你了,你看那盒胭脂是不是可以還給嬸子?”
“什麼?”這下輪到林雪意感到意外了。
王氏連忙道:“你看晏世子對你百般寵愛,你根本用不上那東西啊。你把它還給我,我還能以防萬一。”
林雪意歎了口氣,道:“二嬸,我昨日拿那胭脂并非是想占便宜。一則,它是案子的證物,本該上交官府;二則,那東西有劇毒,已經有人因為用它喪了命了。”
“真的?”王氏臉色一白,将信将疑。
“您不信的話我可以發誓,發毒誓。”林雪意強調一遍,又從身上取出一些提前準備的碎銀交給她,“就當您從來沒有買過那胭脂,好嗎?”
王氏是個精明的,很快就明白了林雪意的言下之意。林雪意讓她當做自己從來沒買過那胭脂,就是讓她當做自己從未去過群芳閣,豈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她不會将這件事說出去?
如此一來,她既沒有損失錢财,也不用擔心損壞名聲,穩賺不賠。
想到這裡,王氏欣然答應下來。等到林雪意走到大門的時候,她又生怕林雪意忘了似的,在她身後大聲提醒:“你可要說話算數。”
“二嬸放心,當然算數。”林雪意說完便離開了老宅。
晏返正百無聊賴地靠在宅子外牆上,見林雪意出來,懶洋洋地問:“她對你可一點都不客氣,你倒好,給人錢财還替人消災。”
林雪意扭頭看他,眉頭微皺:“你又偷聽?”
“這怎麼能叫偷聽呢?我分明是光明正大地聽。”晏返說着起身,眼中閃現些微不耐,“她就算惹禍上身也是咎由自取,你何必要做賠本的買賣?”
林雪意想了想,動身往侯府的方向走,一面說:“父親曾說,世間沒有徹底的聖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所以衆生皆苦。二嬸為人潑辣勢利不假,但你也聽到了,她并不是十足的惡人。她昔日嫁給二叔或許是貪圖林家錢财,但是她也已經為此所累。二叔如果死性不改,她的苦果就難有盡頭,我又何必在小事上與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