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不再說話了,一雙無甚溫度的眼睛直盯着林雪意。
“秦姑娘明明不喜歡秋吟,卻為何出來遊玩隻帶她一人?她明知昨日那天色勢必有雨,為何還要越走越遠?她在家中金尊玉貴,為何突發奇想要住如此簡陋的驿站?”林雪意看着馮玉,眼神一分分銳利起來,“馮兄,這樁樁件件,林林總總,你還是不肯承認,秦姑娘是同你約好了,在此處碰頭私奔嗎?”
聽到“私奔”二字,一抹古怪的笑意自馮玉嘴角浮起。他此時已經走到了林雪意近前,跟她就差兩個台階。
他看着林雪意,陰郁的嗓音裡透着滑膩:“我倒是真的有過同她私奔的心思,可惜這個女人太善妒。我不過多看了那何夫人兩眼,她便醋意大發,半夜來威脅我,說若我不将她贈予的銀錢如數歸還,她便要去官府告發我。
“真是愚蠢的女人。她不就是想對我頤指氣使,讓我求她嗎?她真該看看自己臨死前哀求我的樣子有多可笑!”
“你可真是喪心病狂!”林雪意拿着蠟燭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眼底怒意翻湧。
馮玉卻笑,腳上往前走了一步,右手卻攀上自己頭頂,扯下了自己的發帶。
“薛兄啊,你不該如此聰明。因為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被吊死鬼盯上!”
話音吐落的瞬間,馮玉便直向林雪意逼來,泛着血絲的眼睛十分駭人。
然而刹那之間,原本昏暗的大堂裡光芒大盛,一道微胖的身影從樓梯邊的陰影裡直沖出來,一拳将馮玉捶倒在地上。
“我讓你多看兩眼!我讓你多看兩眼!”在樓下黑暗中埋伏已久的何章發狠地對馮玉拳打腳踢,在兩邊控制燭火的深月和秋吟不禁都有些不忍直視。
“何縣尉,手下留情。”林雪意有些無奈地說,“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是你們?”馮玉已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但臉上卻清清楚楚地寫着詫異。
他艱難地看向林雪意,十分不服氣:“何章看秦苒悅的眼神并不清白,呂氏跟秦苒悅吵過架更是有可能懷恨在心。那秦苒悅總是打罵秋吟,秋吟也不是沒有報複的可能。可你為什麼不懷疑他們?”
“馮兄,你可真是糊塗啊。”林雪意看着他,聲音輕輕的,“因為昨夜下雨了啊。”
“下雨?”
馮玉的神情讓林雪意發現他沒聽明白,于是她好心提示道:“這屋子西面破敗漏雨,而我們幾個都住在東面,東面是不漏雨的。”
馮玉猛然反應過來,看向林雪意的眼神越發怨毒起來:“所以你一開始就在懷疑我?”
“應該說,是懷疑任何一個不住在東面的人。”
雖然何章夫婦和秋吟看似有動機,但是林雪意卻一早就發現,他們不是殺害秦苒悅的兇手。
因為屋子的東面不曾漏雨,所以東面走廊的地闆十分幹燥。如若是東面房間裡的人将秦苒悅殺害後,再移屍到傳說鬧鬼的西二間,那麼隻要他們再返回東面,勢必就會在走廊上留下腳印。
可是東面的走廊卻很幹淨。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林雪意推斷,秦苒悅是自己走出房間去了西面。
那麼,若不是去找相識之人,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又怎麼會在黑燈瞎火中獨自外出呢?
“本來若是隻有你一個人住在西面,那倒是好辦很多。可是後來又來了别的客人,這便
有些難斷。于是我就假裝以為是那殺手殺了秦姑娘,讓真正的兇手心存僥幸,引蛇出洞。”
林雪意看着馮玉手裡攥着的,方才還打算用來勒她的布帶,眼神一分分冷下來:“果然,你做賊心虛,聽說驿丞天亮之後要去報案,就想要連夜逃跑。”
“咯,咯咯咯咯咯咯……”馮玉的喉嚨裡擠出了一串奇怪的笑聲,他死死盯着林雪意,眼神詭異,“你們敢動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
“閉嘴吧你!”何章又給了他一拳,這一拳果然讓他閉了嘴——他暈了過去。
青山驿處在泤水縣地界内,今日天微微亮的時候,驿丞便去縣衙裡報了案。因為秦姑娘所在的秦家是泤水縣的大戶,因此泤水縣的馬知縣一頭派人去通知秦家,一頭就麻利地跟着驿丞來了。
在來的路上,驿丞便已經将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因此官差一到,馮玉就被帶走了。馮玉在經過林雪意跟前的時候還一臉兇狠,嘴裡還胡亂嚷嚷着什麼。
何章看不慣他,追上去踹了一腳後,又熱絡地同馬知縣攀談起來,兩人似乎很有話聊。
那馬知縣在何章的介紹下将驿站裡的幾個人一一認全了,最後沖附近的林雪意招手了招,道:“你就是薛意?你過來。”
“不知大人喚我,所謂何事?”林雪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走上前作了個揖。
不料馬知縣二話不說就沖一旁的衙差使眼色,道:“來人哪,把這薛意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