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泤水縣卷帙浩繁的架閣庫中,林雪意正在翻看厚厚的一沓卷宗。她越看,眉頭便皺得越深。
青州雖然陸路交通不便,但是一條泤水直通南北,這條水路上的往來貿易倒是不少,因此泤水河畔所在的泤水縣一代十分繁華,百姓安居樂業。
然而,近兩年來,泤水縣下各鄉裡卻陸續發生了妙齡女子失蹤的案子。
她們有的是上山采藥未歸,但是除了在懸崖邊上看到一隻鞋外,連屍身都找不到;有的是順着泤水河的河流一路捕魚,可最後她們的家人隻在下遊找到擱淺的竹筏;有的則是聽說跟身份不明的男子私定了終生,離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這些失蹤的女子年齡不盡相同,相貌也不都十分貌美,但卻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她們的生辰都在寒冬臘月。
“姑娘,你說秦姑娘的案子會不會跟她們的失蹤有聯系?”在一旁幫忙的深月問道,“因為若是秦姑娘私奔成功了,也就成了一個失蹤的人了。”
林雪意輕輕搖了搖頭:“我本來也有如此設想。但是怪就怪在,秦姑娘并非冬日出生。而且……”
而且之前失蹤的女子多是貧家女,家中條件跟秦苒悅天差地别。
若是導緻這些女子失蹤的,跟誘拐秦苒悅的馮玉是一夥的,他們為什麼突然不按照原先的規律行事?
“嗯。”深月看着失蹤女子的名單,點了點頭,“說的也是。而且我發現,之前那些女子失蹤的時間多是相隔月餘,但是秦姑娘出事跟上一個失蹤的女子隻差了二十幾日。”
“你說得不錯。如果拐走她們的真是同一夥人,那必定是有什麼突發的情況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林雪意整理完卷宗,那頭馬知縣派去常吉鄉打聽馮玉消息的衙差也回來了。
“……據鄉裡人說,馮玉家中困頓,起先讀過幾年書,後來沒過鄉試,就到縣裡謀生計了。”衙差道。
“可知他在縣裡做什麼營生?”林雪意問。
衙差搖頭道:“他不常回鄉裡,也從不說在外頭做什麼,鄉人隻知道他居無定所。兩年前他父母先後病逝,他為了料理後事倒是回去過幾次,聽見過他的人說,他好像賺了些錢。”
林雪意點了點頭,眉頭又輕輕皺了起來。按照打探的情況來看,馮玉在家鄉沒有什麼生活痕迹,自然不會有關于迷魂胭脂的線索。
馬知縣見林雪意陷入沉思,一時不敢打擾她,好半天才試探着問:“禦史大人,那我們接下來……”
他原本是想說設宴為禦史大人接風洗塵,不料林雪意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他道:“馬大人,我們這便去秦府一趟。”
馬知縣立刻将一番接風洗塵的話咽回到肚子裡,從善如流地帶着林雪意去秦府,一路上向她介紹了秦家的大緻情況。
秦家是做茶葉生意起家的,在秦老太爺時就已是本地的富戶。後來秦老太爺年高,便将家業都交給了嫡出的大兒子秦朗,也就是如今秦家的家主,秦家大老爺。
秦大老爺也是經商的一把好手,三年前更是在雲霧山上發現了品質極高的茶樹,奉為貢茶,自此家業更是興盛。雖然大晉重農輕商,但是因為秦大老爺為人慷慨,經常救濟縣裡的窮苦人家,所以在十裡八鄉素有善名。
秦大老爺膝下隻有秦苒悅一女,因原配夫人過世得早,他對秦苒悅百依百順,因此養成了秦苒悅飛揚跋扈的性格。秦苒悅雖然是女兒身,秦大老爺卻任她經營家中的一些鋪面,那些鋪子竟也被秦苒悅管理得井井有條。秦大老爺甚為欣慰,還曾揚言自己的女兒更勝男子。
不料如今卻出了女兒私奔遭害的事情,秦大老爺聽到消息後當場便昏了過去。
林雪意和深月跟着馬知縣到秦家的時候,秦大老爺剛轉醒沒多久,門人進去通傳後很快就出來請他們進去。
“苒悅這孩子真是傻。”提起秦苒悅,秦大老爺又流下淚來,“她有了心上人,可以同我說呀,若真是良人,我又怎麼會反對?”
林雪意問:“秦老爺,秦姑娘和馮玉是怎麼相識的,何時相識,您是否有眉目?”
“這我倒是不知,我也從未聽苒悅提過。”
秦大老爺說着便讓身側的餘管家将秦苒悅的四個貼身丫鬟叫來問話。可奇怪的是,這些丫鬟中除了從驿站回來的秋吟之外,全都不知道秦苒悅與馮玉有過來往。
秦大老爺盯着她們看了一陣,微微皺起了眉頭,沖餘管家道:“怎麼她們看着都有些面生?”
“回老爺的話,原先那幾個丫鬟行事諸多不周,大小姐心中不喜,因此前前後後換過幾次。”
餘管家的話引起了林雪意的注意,她問:“那些丫鬟現在可還在府中?”
“有兩個是就地遣走的,還有兩個實在不願走的,小的就安排她們去夥房做事了。”餘管家說完便去将那兩個丫鬟叫來了。
後頭進來的兩個丫鬟,一個看着二十出頭,微胖,名叫秋聲,一個看着跟深月差不多大小,應該才十三四歲,叫做秋意。兩人一進屋便都垂首跪下了,面色有些局促。
“大人問話,你們如實說來,若是說謊隐瞞的,叫人打斷你們的腿!”
兩個丫鬟被餘管家的話吓得渾身顫抖,但一聽到林雪意問及馮玉的事,卻都是支支吾吾地說不曾聽聞這些。
林雪意看了她們一陣,從旁道:“那就先來說說,你們因為何事惹得秦姑娘生氣吧。”
那秋聲還是默不作聲,倒是她身邊的秋意先開了口:“是奴婢手笨,不小心打壞了姑娘最喜歡的建盞,姑娘這才發了火。但是奴婢的娘親病重,急需藥錢,奴婢實在沒處可去了,求老爺不要趕奴婢走!”
“那秋聲呢,也都是因為弄壞了東西嗎?”林雪意問。
她話音剛落,就見秋聲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