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馮玉在秦府後門等人,很可能等的就是這秦府裡的人。除了秦苒悅,馮玉竟然跟秦府中的其他人相識,這便有些稀奇了。
“你們還記得秦姑娘第一次去南風館是在什麼時候嗎?”林雪意問那兩個進過南風館的丫鬟。
“最早是在半個月前,”其中一個丫鬟道,“那時候奴婢剛去服侍姑娘不久。因為秋聲不在姑娘屋裡了,奴婢是去替秋聲的。”
秦大老爺聽了這話,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們!你們!你們若是早點告訴我,苒悅也不至于被人誘騙,慘遭殺害!苒悅的死,你們全都逃不了幹系!餘管家,将這些人都攆出去……”
他話剛說完,竟是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大哥!”邊上的秦二老爺見狀立刻扶住了他。
“老爺!”餘管家連忙上前,跟他一起将秦大老爺扶住,又沖外頭叫道,“快!快去請大夫!”
衆丫鬟見狀都被吓得哭起來,一時之間,屋中亂作一團。
場面頓時有些尴尬,好在秦二夫人立連忙過來打了圓場,道:“二位大人,今日家中事多,大伯子近日又身體抱恙,有招呼不周之處,希望二位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林雪意當然不會計較這些,安撫她道:“那是自然,還望秦老爺節哀。”
兩人說話的當下,餘管家已經安置好暈倒的秦大老爺,又交代丫鬟們自行回住處收拾東西,領了這個月的工錢再走。而後他又将林雪意幾人送到門口,寒暄緻歉。
林雪意别過餘管家,馬知縣适時道:“禦史大人,既然此間事已了,那不如我們就去……”
馬知縣準備說的關于接風洗塵的話還未說完,他們身後就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林雪意轉身一看,就瞥見一個家仆神色慌張地從裡頭跑出來,大叫:“餘管家,不好了,秋意投井了!”
她聞言一驚,立刻返身跟着餘管家去了秋意投井的後院。
夥房中的丫鬟跟婆子原本都是在一個屋子裡打通鋪的,但因為秋意是最遲到夥房做事的,那間屋子住不下,餘管家便将她安排到偏院邊角的一間老屋子裡。
老屋子年久失修很是破敗,并不适合住人,但是秋意執意不肯離開秦府,就湊合着住下了。
那老屋子邊上有一口水井,因為離夥房較遠,早已棄置不用,秋意投的便是這口井。
廢井很深,幾個家仆正在嘗試打撈,一旁的秋聲已經泣不成聲:“我……我跟她說……我跟她說……說在夥房外頭等、等她,等收拾好東西一起走。可、可是她沒來……我想去她屋子裡找她,她就……她就……”
“你親眼看到秋意跳下去的嗎?”林雪意問。
秋聲的哭聲停了停,搖頭道:“我先去了她屋子裡,沒找到人,這才到井邊去看,就看見她已經在裡面了。”
此時已沒了氣息的秋意正被抱出井口,林雪意垂眸思索,卻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她向身側看去,就見深月已經紅了眼眶,低聲道:“大人,秋意好可憐。”
林雪意明白深月心中感觸。
深月幼年喪父,她母親病危時她曾沿街乞讨,後來是父親在巡察途中遇見了她,救濟了她們母女,又在她母親亡故後收留了她。
她知道深月見秋意與自己年齡相仿,又得知秋意母親生病,本就有些同病相憐,現在秋意突然死了,怎麼不令人傷心?
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就擺在眼前,而不久前她還是活生生的。林雪意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深月,隻拍了拍她的手,上前開始查驗秋意的屍體。
屍體額頭上有一處磕傷和幾處擦痕,頭發和指甲中都有泥沙,口鼻中有水沫,腹中有水,确實是落井後溺水而亡。
平日若是發生了命案,衙門都是請仵作驗屍,因此方知縣本想遠遠看着。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此舉未免過于懈怠,因此又硬着頭皮站在林雪意旁邊看着,等她驗屍完畢連忙讓人取水給她淨手,問道:“禦史大人,她這确實是投井而亡吧?”
林雪意點點頭,視線卻沒有從秋意的屍身上離開。
“哎,秋意這也是無妄之災。”同樣站在一旁的餘管家惋惜地歎了口氣,道,“她與大小姐的事本沒有什麼關系,我家老爺又心慈,若是沒有氣暈過去,稍加求情,她或許就不用走的。她母親已病了許久,老爺也是知道的。”
林雪意聞言想了想,問:“這個月的工錢,秋意去領過了嗎?”
餘管家搖頭道:“我剛才問過賬房管事,其他人都去領了,隻有秋意跟秋聲還沒去過。”
“這便怪了。”林雪意輕輕的一句話卻讓周圍的幾人都投過了視線,似乎都在等着她說下去。
她便接着道:“秋意說自己母親病重,急需用錢,哪怕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也該先把工錢領了給母親買藥才是。秋意年紀雖小,但并不糊塗,她更是應該清楚,母親跟她相依為命,她若是死了,母親就真的沒救了。”
“或許……或許她是沒想這麼多吧。”秋聲傷心道,“她連東西都沒收拾。”
“那你呢?”林雪意看向秋聲,目光銳利,“你的東西收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