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投落的光線中,一名手持砍刀的彪形大漢往前走了兩步,對着高處獰笑一陣,道:“你就是那個監察禦史?你一個女人做什麼官呀!長得倒是标志,不如你脫了這身官袍,隻要把爺伺候好了,爺就帶你回去當我黑水幫的壓寨夫人!”
其餘水賊聞言都笑着起哄,一衆嘴臉在燈光下愈發猙獰醜陋。
“你……無恥!”甲闆上傳來少女羞憤的嗓音,脆生生的語音似乎是咬着牙擠出來的,“來人,滅燈!别污了本官的眼!”
幾盞搖晃的燈籠立即被近處的水手熄滅,甲闆上的幾個區域漸次陷入黑暗,最終船上漆黑一片,而高處的火把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更加耀眼。
“哎,别生氣嘛。”那水賊的首領越發肆無忌憚,笑道,“滅了燈,下面什麼都看不見。不過……什麼都看不見,反倒更好!小美人,爺就在這下面等你!”
底下又是一陣哄笑。
“夠了!”林雪意怒視下方那片不斷傳出污言穢語的甲闆,冷聲道,“我稱諸位一聲好漢,乃是誠心想同你們商議。諸位若是存心要羞辱我,我們拼個魚死網破,誰都讨不着好!”
“這小娘子倒是剛烈。”水賊首領粗聲粗氣地笑了笑,語氣頗為不以為然,“也罷,看在你長得貌美的份上,爺就姑且聽一聽。”
林雪意按下反胃的感覺,言辭懇切道:“我們船上的人跟諸位都是萍水相逢,本無仇怨。我想諸位在此水域橫行也是迫于生計,而我途經此處也是因為皇命在身,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皆大歡喜,豈不正好?”
水賊首領還沒說話,底下就有其他聲音冒出來:“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啊?”
“就是。放了你,不就是那什麼……放……放虎歸山嗎?”
“還是隻母老虎!哈哈哈哈……”
林雪意對下面的起哄聲置若罔聞,道:“諸位若是不信,我倒是不介意先讓諸位看看我的誠意。”
她說着對船上的水手發令:“衆船員聽令!立即退回船艙,我們不作無謂的争鬥!”
随着她一聲令下,原本在甲闆上同水賊拼殺的水手雖然面有不甘,但還是依言退回到船艙附近。這無異于是将原本争奪的區域拱手相讓,此時若再想突圍,顯然已失了先機。
底下旋即傳來水賊首領的大笑。
幽微光線中,隻見水賊首領帶領一衆水賊大笑着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道:“還算你們識相。不過小娘子,你該不會覺得憑這點誠意就能跟我們做交易吧?”
下方十分昏暗,隻能依稀辨認出人形,但是水賊首領那雙貪婪奸猾的眼睛卻崩出精光,令人作嘔。
“來人。”林雪意招呼了一聲,立即有一名水手捧着一個匣子從客艙裡走出來,匣子裡塞滿裝着各色珠寶和金銀,熠熠生輝。
她的視線從上面淡淡掃過,繼而看着那直勾勾望過來的水賊首領,道:“這些就算是給諸位的見面禮。”
林雪意話音剛落,那名水手就捧着匣子朝水賊走去。
水賊首領顯然留有防備,有些警惕地指了身側一人上前。
那水賊發現水手确實沒有藏花招後,喜滋滋地将滿匣金銀珠寶抱過來,忙不跌地捧到首領面前:“大當家,确實都是真金白銀。”
林雪意又道:“眼下整船客人都已經商量妥當,為求生路願意将金銀細軟悉數奉上,這些還不及全部的十分之一。怎麼樣,現在你們可以考慮這筆交易了吧?”
底下的水賊首領大笑出聲,抓起一把珠寶塞進自己懷裡,道:“成交!隻要你們前□□出所有金銀,我們後腳就走。”
林雪意輕一牽唇,揚聲向水手問道:“可都準備好了?”
“回大人,都已準備妥當!”一名水手高聲回答,另外幾名水手應聲而出,擡了幾口木箱從船艙中出來。
“那便給這些好漢們送去吧,相信他們不會食言。”
眼見那幾口沉甸甸的箱子被搖搖晃晃地擡到面前,一幹水賊皆是心花怒放。等擡箱子的數名水手一退回去,他們就團團圍上去,七手八腳地打開了箱子。
就在箱蓋被打開的刹那,林雪意瞅準時機,将自己手中的火把擲了出去。
明亮的火光在夜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在水賊們反應過來前落入了江裡,四下裡陡然一片漆黑。
底下滿懷期待圍着箱子的水賊還沒能看清箱子裡的東西,就高聲尖叫起來。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在摸我的手!”
“有東西在掐我的腿!”
“箱子裡裝的是水鬼!水鬼!”
……
林雪意屏息靜立在黑暗中,豎起耳朵聽着從下方甲闆上傳來的動靜。
水賊本就是趁夜色上船,來的時候自然沒帶燭火。方才她佯裝羞惱,就是為了滅掉船上的燈火,好讓她手中的火把成為這艘船上唯一的光源。
現在火把沒了,夜色極濃,這幫水賊自然隻能抓瞎。
那幾口大箱子裡裝的當然也不是金銀。她讓水手提前躲進箱子裡,每個人拿一些火艙中做飯剩下的材料,趁整船陷入黑暗的這一刹丢出去。魚皮滑膩,蟹鉗鋒利,又有水手在其中渾水摸魚,暫時可以唬住他們一陣。
“他奶奶的!”混亂的人群中傳出了水賊首領的怒罵,“蠢貨!不是鬼!是有人裝神弄鬼!都往中間靠,誰再咋咋呼呼老子砍了他!”
“你!還有你!”水賊首領揪住旁邊的兩個人狠推出去,高聲道,“去火艙取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