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氣人了!”深月柳眉倒豎,道,“這裡的官府根本就是在仗勢欺人!”
林雪意回憶片刻自己看過的官員名冊,道:“此處是尹陽地界,我記得如今尹陽縣的知縣是付世仁。”
“正是付知縣。”張氏說着壓低了聲音,下意識地往門外看了看,小心道,“那位據說是朝中有人,就連知府都要給他幾分面子,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更加不敢開罪了。”
林雪意想了想,問:“張嬸,您當日看過芷柔的遺體,可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
“我也說不上來……”張氏遲疑了片刻,接着道:“其實倒是和官府說得不差,芷柔的遺體上沒有外傷,要說有什麼不尋常,我覺得那樣子不像是溺死的。”
渾渾噩噩坐在張氏邊上的方容虛望着空氣,喃喃道:“不是芷柔……那不是芷柔……”
林雪意略一思忖,對着方容道:“方大娘,如果你真的覺得那屍體不是芷柔,可否容我開棺驗屍?”
張氏聞言一驚,深月也下意識同墨雲對視了一眼。
原本毫無反應的方容聽到後蓦然頓住,她混沌的目光緩緩清明起來,眉眼間流露出一些難以置信來。
她蹒跚走到林雪意跟前,跪下道:“大人!民婦願意!求大人為民婦做主!”
林雪意即刻吩咐車隊中的護衛去準備驗屍需要的物件,又讓墨雲跟着車隊回船上照看晏返,自己則和深月一道,跟着方容和張氏去了芷柔的墓地。
芷柔就葬在方容屋後的小樹林中。
林中樹木陰翳,日光淡薄,風一吹便讓人生出一股森然之感。
張氏說當時方容因為受到打擊而神志不清,芷柔的喪事是附近幾家人幫着操辦的,出殡下葬是在七日前。
沒過多久,林雪意派去的護衛就依言找來了她要的東西。
墓碑後的墳包被推平,一方白布在上方支起,墓地很快就被挖開,露出底下一副松木棺材。
林雪意捆起衣袖,用布蒙上口鼻,小心提着裙子下到土坑裡。
她看了一旁的方容一眼,見對方對她點點頭,便命兩名護衛開棺。
棺蓋被打開的一刹,她預想中的屍體腐敗的濃烈氣味并沒有出現,空氣中隻漫上一股淡淡的腐味。
林雪意心下奇怪,往棺中看去一眼,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不由一怔。她身旁的方容更是發出一聲驚呼,驚詫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隻見棺材中的屍體保存完好,幾乎沒有腐敗的迹象。
深月跟張氏聽見方容的驚呼有些不明所以,便也上前來看,兩人也都是一驚——哪有人死了好幾日還能這樣屍身完好的?
“大人,那是個假人嗎?”深月問。
“不,”林雪意搖了搖頭,道:“這确實是屍體。”
棺材中的這具軀體雖然完好無缺,但确實在散發着微微的腐敗之氣。
“莫不是……莫不是芷柔她含冤而死,冤屈未明,所以遺體不腐?”張氏從沒聽說這樣的情形,隻能如此猜測。
林雪意一時沒有說話,她套往屍體臉上的下颌處摸索了一陣,指端微微觸到了一點起伏不平的粗糙感。
她從近旁護衛端着的器具中拿起鑷子,屏住呼吸俯身,從屍體下颌不平整的地方夾起了狀似紙皮的一角。她順着那一角輕輕拉扯一陣,一張面皮一樣的東西就被從屍體的臉上揭了起來。
“人皮面具?!”深月驚道。
若不是她曾在驿站和秋意家中見過殺手使用人皮面具,她還真想不到世上竟會有這樣的東西。
“差不多吧。”林雪意舒出一口氣道。
她也是此前三番兩次見識過人皮面具,今日見方容那般笃定這不是芷柔,故而猜測屍體可能被僞裝過。
屍體真正的面目也還清晰可辯,雖然容貌秀麗,卻完全是另一副樣子,跟芷柔的模樣相去甚遠。
有人把這具屍體易容成了芷柔的樣子來以假亂真,那真正的芷柔又在何處?
這具屍體原本是誰?又是如何遭的毒手?
一連串的問題浮上腦海,林雪意正暗自思索,忽然聽得近旁的張氏大驚失色道:“這……這不是那老夏家的女兒阿琴嗎?”
林雪意旋即看向張氏:“你認得她?”
“可是……可是……”張氏眼中滿是驚恐的神情,支吾道,“阿琴她一年前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