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大亮。
二柱子巴巴地在薛娘子屋外掰着手指,發現自己已經在此處等了一個時辰。他再次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
黑龍潭裡都是三大五粗的男人,何況今日二當家成親也隻是個幌子,自然不會真的有人費心布置。
隻是為了避免薛娘子起疑,她住的這一處屋子,二當家倒是派人打點了一番。
眼下廊下張燈結彩的,還真有點那麼回事。
就在二柱子心猿意馬的時候,屋門吱呀一聲從裡頭打開了。
二柱子循聲望去,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微風穿廊而過,飄舞紅綢掩映着的人兒紅衣金飾,烏發如墨,膚白勝雪,美得令人心顫。
——乖乖,說這是從畫裡出來的神妃仙子,他都信!
二柱子恍神了好一陣,見那美嬌娘跨出房門,這才驚醒過來,連忙迎上去:“薛娘子,您不能離開這屋子。”
林雪意面上浮起一絲不屑,涼涼地掃了他一眼,語聲倨傲:“怎麼?不讓我出去透氣,是想悶死我嗎?”
她有意打扮得珠光寶氣,美豔逼人,頗有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的氣派,這樣冷冷一眼望過去,漠然的眼神便顯出幾分淩厲。
二柱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他可是看出來了,二當家說要讓她做壓寨夫人的話确有幾分是真,他可不能輕易得罪她。
他眼珠轉了又轉,讪笑道:“薛娘子恕罪,眼看這吉時就要到了,喜堂那邊來随時要來接人的,您就先在屋裡等一等吧。”
林雪意漫不經心地看着自己塗了蔻丹的指甲,意興闌珊道:“那你去喜堂問問,到底什麼時候來接人。再這麼拖延下去,我可不幹了!”
“您别急 ,我這就去,這就去!”見這官家小姐眉間隐現怒意,二柱子立即腳底抹油一般,拔腿向喜堂跑去。
等到二柱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處,林雪意旋即斂去眼底輕慢的神色,掃了四周一眼後便朝沙虎住處的方向走去。
今日水寨中有不少沙虎的人,沙豹想要一舉奪權,自然要盡量部署安插自己的人手,好到時候攪混水。
經過清早她那一鬧,沙豹顯然以為她已經死心塌地要嫁她,因此除了二柱子外并沒有留其他人手。
倒是水寨中有不少水賊編成的隊伍往來巡邏,可她早在回溯木匣時便看清了他們巡邏的路線和軌迹。
她已在腦海中預演過許多次,對水寨的布局可謂熟稔于心,因此這一路上還算順利。
在一隊水賊從沙虎屋外經過之後,林雪意溜進了沙虎的房間。
然而,當她取了木匣中的書信打算離開時,方才離開的那隊水賊的去而複返了。
林雪意忍着腦袋發燙帶來的昏沉,提起一口氣,像是沒看到這些人一般,狀似稀松平常地往外走。
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頓起,锃亮刀鋒橫在了她頸側。
“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到大當家的地盤來撒野!”持刀的水賊隊長黑着臉喝問道。
林雪意沒有驚慌,反而施施然掃了他們一眼,将他們臉上恨不得砍了她的敵意全看在了眼裡。
這些人顯然都是效忠于沙虎的,且聽信了沙豹編排的那番說辭,将她視作了眼中釘。
她眼波一轉,朱唇輕啟:“你們大當家命在旦夕,你們不趕緊去救,隻知道守着這間空屋,真是蠢貨!”
對方聽出她話中有話,鋒利刀身挨在了她頸上,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眼見對方上鈎,林雪意雙眉一挑:“你們還真以為,沙豹會讓沙虎活着回來?”
“你這女人,休想挑撥離間!”水賊隊長怒道。
“蠢貨就是蠢貨。”林雪意目光輕蔑,仿佛被刀抵住脖子的另有其人,“實話告訴你們吧,沙豹早就已經向我爹爹投誠了。整個水寨,包括沙虎的性命,都是他給我爹爹的投名狀。你們派出去營救沙虎的人根本不會回來,因為沙豹告訴你們的地點是假,事先設置了埋伏才是真。”
林雪意不徐不疾的話就如一道驚雷,陡然劈落在場的每一個水賊心頭。
水賊隊長同身邊的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随即以指為哨吹出一陣嘯聲。指哨聲落下的瞬間,一隻矯健鷹隼立時從衆人頭頂掠過,向水寨之外翺翔而去。
就在衆人等待消息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騷動聲。
林雪意循聲望去,就見遠處的天空中升起了滾滾黑煙,正是那座山石嶙峋的大山的方向。
她羽睫輕輕一顫,猜想有人故意在吸引别處的水賊過去。
喧嚣之聲很快從遠處向這邊蔓延過來,淩亂的腳步越來越近,沙豹和他的手下出現在了不遠處。
沙豹喘着粗氣向這邊走來,顯然外頭的情況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向林雪意,眼中閃過一抹陰戾:“夫人,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林雪意揚起紅唇,美目流轉:“我爹爹的人已經到了吧?這些人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我大發慈悲來給他們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