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的後半夜是在輾轉反側中度過的。
直到天邊微微亮的時候,她才撐不住眼皮的酸脹,迷迷糊糊睡去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天色已是大亮。
“姑娘!”床邊傳來清清亮亮的聲音,語聲中滿是熱切的欣喜。
林雪意聞聲睜開惺忪的眼,就見深月正笑容可掬地站在床邊。
“深月!”林雪意連忙起身,扶着深月的手臂上下打量。
幾日不見,平日裡水靈靈的丫頭瘦削了許多,眼底還有些徹夜未眠熬出的青紫。顯然這些天裡,她過得并不輕松。
林雪意隻覺得心中軟軟一疼,有些歉疚:“深月,讓你受累了。”
“姑娘,我這算得了什麼?”深月連連搖頭,攙着林雪意到妝台前坐下,心疼道,“我都聽芷柔說了,您過得才是萬分兇險。”
深月這頭跟林雪意說着那日芷柔找到這裡的情形,那頭還不忘朝廚房的方向喊,讓廚娘姜嬸把備好的早膳端過來。
“……我當時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的時候都驚呆了。”深月繪聲繪色地說着,還不忘用手腳比劃,惹得林雪意忍俊不禁,“她可是頂着芷柔的臉诶,我差點以為是那屍體詐屍了!”
深月說着說着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目光中閃過一點嫌棄的神色,拖着聲音道:“倒是墨雲反應快,聽到她說讓什麼莫師父關上機關,就知道她身邊那兩個男人有問題,立刻就把他們拿下了。”
後面的事便就都如林雪意所料,芷柔向墨雲和深月說明來意,交出了調兵令,墨雲就拿上她視線寫好的文書,快馬加鞭去徐州指揮營求救了。
等到深月說完,林雪意也已梳洗完畢。正好有人在門上敲了敲,原本咋咋呼呼的深月頓時安靜下來。
林雪意心下奇怪,扭頭看去,卻發現端着托盤進來的人不是廚娘,而是墨雲。
感覺到空氣有片刻的凝滞,她打破安靜問道:“墨雲,怎麼是你?姜嬸呢?”
“姜嬸手裡有活,屬下正好在廚房,就幫着把早膳送過來了。”墨雲說着朝這邊瞥來一眼,又立即垂下目光。
林雪意将他這微妙舉動看在眼裡,再念及剛才深月提起他時差點要翻白眼的樣子,便有些了然,心道不知在自己離開的這幾日,他又怎麼惹惱深月了。
果然,她還未及言謝,就聽見深月跟吃了炸藥似的,小嘴叭叭道:“送過來就行了,還等着我家姑娘送你嗎?”
墨雲輕輕一愣,一聲不吭地将托盤放在外間桌上,抱拳退下了。
林雪意搖頭暗笑,問道:“你們兩個又怎麼了?”
“姑娘,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不熟!”深月氣吼吼地辯解道。
“不熟啊……”林雪意有些意味深長道,“那你又何必為了不熟的人生氣呢?”
“也對啊……”深月似乎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氣也消了一半,但她旋即又急道,“不是啊姑娘,他欺負我!他那天打暈我!”
林雪意眉心一跳,眼底一抹幽光劃過:“他打暈你?”
深月委屈地點點頭,一五一十地說起林雪意那日在玉儀坊外失蹤後發生的事情。
“……我給過他解釋的機會了,但是他什麼都不肯說,可不就是故意的!”舊事重提,深月更加氣惱,“姑娘,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
林雪意知道了來龍去脈,神情不由有些凝重:“想必墨雲是不得已而為之。”
“姑娘,你怎麼還替他說話?”深月不解地問。
林雪意穿戴好,去往桌邊坐下道:“墨雲心性耿直,說話做事都不會繞彎子。還記得幾日前我們在二殿下船上的時候嗎?我問過他,晏返是不是瞞了我什麼。那時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深月自然記得,那還是他上一次惹她生氣的時候,便到:“他說,他不能說。”
“他沒用其他理由搪塞,隻說自己不能說,可見他并不擅長說謊。”林雪意頓了頓,垂眸道,“因此我想,他打暈你的事,多半也和晏返有關,所以他不能說。”
深月顯然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她想了一想,慢慢轉過彎來了,問:“那世子到底對姑娘隐瞞了什麼呢?姑娘還不曾問過嗎?”
林雪意點點頭,又搖搖頭。
晏返隐瞞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一些了,比如他中了寒梅之毒,但有一些是她還不确定的,比如他的真實身份。
她原本也想問他到底是誰,可後來她又覺得,不必問。
墨雲對她其實頗為忠心,若非必要,不會隐瞞,如果這問題的答案連墨雲都要三緘其口,那麼她多半從晏返身上也問不出什麼。
很有可能,因為某些原因,他不能主動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麼這樣一個用纨绔身份當幌子,實際武功高強的人,以祖母之命的名義巴巴地跟了她一路,定然另有目的。
她心中已有所猜測,隻等機會證實。
“好了,姑娘,别為這些事煩心了。”
深月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一臉看開的樣子,一邊替林雪意舀了一小碗酒釀圓子,一邊道:“還是趕緊用早膳吧。您夜裡醒了也沒吃東西,怕是要餓壞了。”
感覺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字眼,林雪意拿着湯匙的手蓦然一頓,喉頭莫名有點發緊:“你怎麼知道我夜裡醒了?”
深月像是想到了什麼,别開目光支吾道:“嗯……我的屋子就在隔壁,半夜聽到姑娘屋裡有說話聲,呃……我原本想過來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