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地轉身看他,卻對上他眼底噙着的一絲笑意。
她倉皇地後退了一步,晏返卻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偏是往她的方向欺近一步,好看的劍眉輕輕一揚,笑眼望她:“你……害羞了?”
林雪意隻覺得心中有弦铮然作響,臉龐越發滾燙,顫聲道:“沒、沒有!”
眼見面前的人笑容越發愉快,林雪意努力按住在心口撲騰的兔子,左右遊移着目光道:“其實你大可放心,我會履行承諾。在和離之事公之于衆前,我不會有什麼逾矩之舉。”
晏返臉上的笑陡然僵住。
“……不至于落了你的面子,更不會毀了侯府名聲。”
聽着面前的人柔聲細語,晏返卻感到胸腔裡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小手慢慢揪緊。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總是倒映星河般的雙眸沉黑一片,語氣也不知不覺冷下來:“林雪意,你認為我是在顧忌這個?”
林雪意敏銳覺察到晏返的不悅,卻心生不解:“難道不是嗎?”
眼見對方的目光逐分幽沉,空氣中逸散開的懾人氣勢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林雪意下意識挪動腳步往後退去。
若說早先晏返的表現隻是近乎幼稚的怄氣,那他此時一步步逼近的迫人樣子竟像是真的心有惱意。
可她沒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麼不對。
林雪意暗自嘀咕,後退的雙腿卻在她失神的這一霎接連頓上堅硬的木料,身體即刻失去了平衡。
就在她猝不及防往後坐倒的刹那,逼到跟前的人伸出修長手臂摟住她腰肢,在她坐到身後的太師椅上時,順勢欺身罩住了她。
這姿勢過于暧昧,林雪意雙眼微瞠,松了手中藥膏便想去推晏返,但她一雙纖細手腕旋即被他單手扣在他胸膛上。
他仿佛能灼傷人的目光從她發紅的那隻腕上掃過,臉色又沉了幾分:“還敢推?嫌苦頭沒吃夠?”
面前的俊臉近在咫尺,滑過肩膀的烏發垂在她頸側,随風晃動的發梢撓得她癢癢的,胸口藏着的那隻兔子便又開始咚咚跳起來。
周身被顯露出侵略性的氣息所籠罩,林雪意頓時有些惱恨自己沒出息,有手有腳卻如此尴尬地被困于方寸之地。
她眼底酸澀,視野中便氤氲開一陣水汽。
在微微模糊的視野中,晏返身軀一僵,灼燙的視線中似乎閃過了一絲慌亂。
他周身戾氣立時消散殆盡,冷硬嗓音也緩和下來,歎着氣道:“怎麼顯得像是我在欺負你似的?”
林雪意正想說他就是在欺負她,凝滞的空氣就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打破了——
“大人,我們縣尉……”
連跑帶跳過來的小伍在看到廳中這一幕後猛然頓住,他艱難地扭頭看向身後雪地裡背過身去擡眼望天的深月和墨雲,假裝自己也在看雪。
林雪意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燒,她忙一拳捶開晏返,起身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走到廳外問小伍:“可是方縣尉有要事?”
“不不,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小伍滿臉堆笑,向林雪意遞來一張請帖,又硬着頭皮向面色不善的晏世子遞去一份一樣的,道,“今日是臘八,我們縣尉在衙署備了小宴,望大人和世子賞光。”
“好。”林雪意打開請帖掃了一眼小宴的時間,點了點頭,“勞煩你轉告方縣尉,我一定去。”
小伍連聲應下,意味深長地看了深月和墨雲一眼,一溜煙離開了。
“深月,随我回屋做些準備。”林雪意将雪人似的僵立不動的深月叫過來,臨走前狠狠剜了晏返一眼。
晏返将那氣鼓鼓的神情完整地收進眼底,唇角不自覺地凝起一點弧度。
他怕見她哭,可他方才竟真的生出一點想要弄哭她的念頭。
她連哭的樣子都可愛,但想起她昨日靠在他懷中啜泣,他心裡又像是被車輪碾過一般。
他舍不得。
方玉宣将小宴的時間定在中午,地點就在縣衙的後院。
縣衙離此處不遠,因此林雪意重新打理了妝容,喝過姜嬸送來的臘八粥,等深月準備好她吩咐的手信後,主仆二人便慢慢踱步過去了。
“姑娘,我們不等等世子嗎?”深月邊說邊回頭去看不遠不近綴在後頭的晏返跟墨雲。
林雪意冷着臉色道:“方縣尉是分别給我和晏世子下的帖子,我們自然隻管我們的,管他作甚?”
“姑娘,您還在生世子的氣哪?”深月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姑娘一眼,道,“世子今日的做法确是有些欠妥,可是……”
“你可别替他說話。”林雪意止住深月的話頭,心中微惱,“他豈止欠妥,簡直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