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大理寺丞查出是璃國餘孽對鎮國公府蓄意陷害,謀逆之罪子虛烏有。而明遠侯揪出了潛伏在京城的肇事黨羽,因功被拔擢為參知政事。
因為這件事,明遠侯背上了不少罵名。甚至有坊間傳言,明遠侯曾苦戀鎮國公夫人多年而不得,所以才對鎮國公落井下石。
方玉宣和季明威既然是鎮國公的舊部,自然會對晏返心有芥蒂。
林雪意正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僵滞的氣氛,安靜的空氣卻突然被一把明朗的男子嗓音打破——
“聖旨到!監察禦史林雪意聽旨!”
衆人登時全都愣住。
林雪意心中驚詫,不由跟晏返對視一眼,剩下的方玉宣幾人也是面面相觑。
這回來宣旨的官員身着紫色官服,看着是一位翰林學士。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監察禦史林雪意,宣德明恩,守職秉義……日前智破黑水幫一事,甚慰朕心。茲特加封爾階朝奉大夫,錫之诰命。賜良田百畝,黃金千兩……
“另,今因豫州有案,事關重大,特命爾暫改道豫州,詳查此案。俟豫州案結,爾即繼續巡按梁州。欽此!”
旨意之中頗多褒獎,可林雪意聽着翰林學士宣讀聖旨,心卻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她領旨謝恩,下意識朝晏返投去一眼,心緒一時有些莫名。
晏返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向宣旨的翰林學士上前半步,道:“顧翰林留步。”
對方顯然認得晏返,和顔悅色道:“原來是晏世子,不知世子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隻是有些好奇。”晏返微笑道,“方才溫公公剛來宣過聖旨,不知顧翰林可曾見到過他?”
“自然是見到了。”顧翰林似乎對晏返并不陌生,聞言笑了笑,同他往邊上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講了一陣,而後向衆人告辭離開了。
“一天之内來了兩道聖旨……”季明威觑着小吳公公遠去的背影,拍了拍方玉宣的背,問,“老方,上面那位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
“你小點聲!”方玉宣低聲斥了一句,“聖意難測,哪是我等能随意猜度的?”
深月見林雪意想得有些出神,不敢打擾,便小心翼翼地問身旁的墨雲:“我聽聖旨的意思……姑娘是不是升官了?”
墨雲肯定地點了點頭:“朝奉大夫雖是虛銜,卻是正五品。”
季明威聽見了二人對話,樂呵呵插嘴道:“管他呢,反正升官總不是壞事,恭喜恭喜……呃,林禦史看着好像不太開心?”
見他仍是口沒遮攔,方玉宣不由橫他一眼:“你小聲點!林大人這是受寵若驚!”
“别擔心。”晏返走到林雪意跟前,将剛才打探到的消息輕聲說與她聽。
“這邊的事是在溫公公出發後才傳回京城的,陛下索性就重新下了一道聖旨。哪知溫公公在青州滞留了一點時日,顧翰林腳程又快,因此兩道聖旨雖然隔了幾日,卻是前後腳到的此處。”
林雪意抿唇點點頭,道:“我隻是有些意外。聖上命我去豫州查案,那這裡的案子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付世仁之死還未水落石出,孟長宇提供的線索也是情況未明,而這兩樁案子背後似乎都牽扯衆多。
方玉宣聞言也不無遺憾,寬慰道:“大人不必過于挂心。雖然方某能做的很有限,但也會留意有關線索,以盡綿薄之力。”
林雪意又想起一事,道:“方縣尉,若您又想起了關于那畫像上女子的事,可否傳訊告知我?”
她隐隐有一種感覺,孟長宇癡迷畫上女子,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或許,這也是一條極為關鍵的線索。
“那是自然。”
“嗨!要我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季明威拍了拍林雪意的肩,給她鼓氣道。
他用的力道并不重,林雪意腳下卻一個踉跄,腦袋裡頓時湧起了昏沉之感。
“你沒事吧!”季明威大驚,視線在林雪意和自己的手之間來掃視。
“不關季都監的事,我隻是突然感到有些……”
“想來是醉了。”晏返含笑接上了林雪意沒說完的話。
林雪意頓時有些納悶,深月比她更加吃驚,道:“可是姑娘方才都是以茶代酒啊?”
方玉宣旋即反應過來,眼帶歉然道:“尹陽地界的人都愛飲酒,平日裡做菜也愛放酒,今日的菜肴裡想必也加了不少。沒想到林大人酒量淺,是我考慮不周。”
林雪意明白過來,勉力支着身體搖頭笑笑,道了句“失态”。她忍着頭暈目眩,向方玉宣和季明威告辭,才剛走到縣衙門口,雙腿就不聽使喚地發軟。
邊上修長手臂一環,當即将她扶住。
林雪意的額角頓上晏返的肩膀,她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旋即又别開了眸光。
晏返微微一頓,沒有再将她抱起來,而是順勢牽起她手往自己肩上一搭,錯步到她跟前俯身。
“我背你。”前方傳來的語聲無波無瀾,卻無端讓人感到心頭微顫。
林雪意此時身體酸軟,視野迷茫,想靠自己走回去顯然有些異想天開,隻得暗歎一聲“識時務者為俊傑”,伏在了對方寬大的背上。
季明威看看遠去的林雪意一行人,又看看站在原地不動的方玉宣,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老方啊,這下你該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