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雖有些意外,卻還是即刻起身迎诏。
隻見走在最前頭的人一身太監打扮,正一邊進入前院一邊高聲道:“監察禦史林雪意聽旨!”
林雪意連忙和衆人一同跪下,聽對方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誼也。今監察禦史林雪意蘭質蕙心,卓品宏才,于青州泤水縣勘破女子失蹤一案,朕實嘉之。茲特賜第聆雪園,賞白銀千兩,絹布千匹。勉副訓詞,以俟明陟,欽此!”
“臣,林雪意領旨謝恩!”
林雪意接過聖旨,對宣旨太監道:“今日天冷,公公留下喝杯熱茶吧。”
太監搖首笑笑:“林禦史無需客氣。我在來的路上聽聞此處有水賊作亂,本就在青州滞留了一日,這便要回去複命了。”
“那請公公慢走。”
等到衆人将宣旨太監一行人送出門去,深月便迫不及待挽住林雪意,驚奇道:“姑娘姑娘,是不是聖上給您賞賜了?都賞了什麼?”
季明威笑呵呵道:“賞了一千兩白銀,一千匹絹布,還賞了一座園子!”
深月的眼睛頓時亮了,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姑娘!這麼說我們以後回京就有大宅子住了?”
林雪意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正要點頭,就見晏返笑眼望她:“恭喜林禦史啊。”
林雪意眼睫一顫,看向他的目光中浮起幾絲感慨。
青州一案頗多曲折,她破案的背後有着許多人的助力,深月、墨雲、泤水縣的衙署上下……還有晏返。
先前一直梗在心頭的一口惡氣終于煙消雲散,她莞爾望着衆人,道:“多謝你們。”
“那還等什麼?趕緊喝酒慶祝去啊。”季明威笑道。
林雪意剛回廳中坐了沒多久,就聞見了一陣馥郁的花香。
她扭頭一看,就見小伍抱着一大捧白裡透粉的梅花進來,獻寶似的捧給她看:“大人,給!”
林雪意不禁有些訝然,看向方玉宣:“方縣尉,這……”
“林大人收下吧,”方玉宣停杯笑道,“就當是給您和世子的回禮。”
季明威聽得笑出來,解釋道:“付世仁那厮貪圖享樂,他在任時将院子擴建了數次。前兩日知州大人來信讓老方暫代知縣之職,老方就讓人拆除了那些占用民宅的地塊,打算改做養濟院。這些梅花就是長在那一帶的。”
方玉宣點點頭,接道:“正是開花的時候,平白鏟了也有些可惜,我便借花獻佛,算是替尹陽百姓感謝大人,救民水火,為民除害。”
“那我便收下了。”林雪意笑着招呼深月和墨雲來幫忙收着,擡手之間,便有紙片從袖中掉了出來。
那紙片又輕又薄,飄飄悠悠地翻飛到了方玉宣那一側。
方玉宣俯身拾起,紙片卻因風輕輕一展,他的視線便凝在了上面——
那是一張小小的畫像,畫像上的女子目光靈動,豔若桃李。
林雪意見方玉宣遞還的手停在半空,正想去接,卻發現他看畫像的眼神有些奇怪。
“方縣尉,怎麼了?”
“林大人,這畫像上的女子,我竟好像在哪裡見過。”方玉宣回過神來,邊說邊将畫像還給她。
林雪意想了想,問:“方縣尉可是曾經見過芷柔?她與這畫中人便十分相像。”
“不,不會是芷柔。”方玉宣頗為笃定地搖頭,目光漸漸遠了,“具體的我也不記得了,似乎隻是匆匆一瞥,而且大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林雪意心中驚訝,不由脫口而出,卻不料跟季明威異口同聲。
她訝然看向季明威,就見對方一拍桌子,道:“老方,二十年前,我們豈不是都還在淩将軍的麾下?”
“淩将軍?”林雪意聽得心頭一跳,心念急轉,“季都監,您說得可是昔日的鎮國公,威武大将軍?”
“哎!”季明威重重點頭,不知為何掃了晏返一眼。
方玉宣也不由自主地向晏返看去,見晏返也正眼神微妙地看他,面上頓時流露出一絲尴尬。
林雪意瞧見了他們三人的眼神官司,頓時恍然。
先前方玉宣對晏返的别扭,季明威對明遠侯的惱恨,全都得到了解釋。
她聽父親說起過,昔日威武大将軍淩回舟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曾為晉朝立下汗馬功勞,因此受封鎮國公,駐守南境。
十八年前,璃國野心勃勃,煽動其他周邊小國群起造反,便是鎮國公帶兵化解了圍攻,最後攻破璃國。
然而好景不長,鎮國公府隔年便遭人設計,被誣陷有謀反之心。
而此前與鎮國公素有交情的明遠侯,彼時正任職大理寺,他不但沒有為他求情,反而例數他數條罪狀,進谏晉帝要賞信罰必,嚴查鎮國公府。
晉帝聽取了明遠侯的奏報,命鎮國公回京接受調查,卻有歹人假傳聖旨,鎮國公府慘遭血洗。沒過多久,前往邊境宣旨的官員帶回消息,鎮國公為證清白,已自戕于軍中。
當時此案震驚朝野,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