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芳娘的衣物也在此處?”林雪意奇怪問道。
她分明記得,陳縣令說第四名死者的屍身在案發當天就還給她的家人了。
老蔣道:“那日許鐵匠一家來索要芳娘遺體的時候,大人已經取下衣物在驗屍了。這衣服本就破破爛爛,大人嫌重新穿回去麻煩,就讓人直接把屍體給他們擡回去了。”
林雪意拆開包裹外頭捆紮的細繩,揭開油紙裡面的一層粗布,将破碎的嫁衣鋪到一旁的桌子上查看起來。
嫁衣上的血迹也早已變成黑色,紅色布料上大大小小的黑洞昭示着衣服的千瘡百孔。
“兇手……似乎是個左撇子。”林雪意逐一檢查了三件血衣,不覺出聲。
剛才她驗屍的時候,發現每一具屍體上刀傷的分布位置大緻是左右相同的,可是她現在檢查嫁衣,卻發現衣服左側有更多劃破的痕迹。
因此她猜想兇手慣用左手,雖然他有意隐藏這一點,将死者身上左右兩邊劃傷得差不多,但是行兇時刀具還是在左邊的衣物上留下了更多的剮蹭。
“我們大人也是這麼說的。”旁邊的老蔣應道。
林雪意有些稀奇地向他看去一眼:“是嗎?”
“她們幾個都是左臉被劃,我想大人說的應當沒錯吧。”
林雪意不置可否,将手邊的第四件嫁衣展開,視線卻不由在衣物的破口處凝住。
“不一樣的……”
從芳娘身上取下的這件嫁衣,左右兩邊的刀口數量大體相同,并不像前三件衣服那樣,左邊有更多破損。
莫非殺害芳娘的兇手跟殺害柳、關、葉三人的兇手并不是同一人?
可若不是同一人,殺害芳娘的真兇仿照連環殺手的樣子在死者臉上刻字,就不擔心連環殺手繼續犯案後,自己僞裝殺人的行徑會暴露嗎?
還是說,連環殺手其實已經死在了第二個兇手的手中,所以後者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林雪意心頭疑窦叢生,正想問老蔣案件詳細,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她連忙跟老蔣走出倉庫,就發覺動靜好像是在縣衙門口鬧出的。
“大人,”墨雲顯然已經前去打探過,過來禀告說,“有不少百姓圍聚在縣衙門口,要求衙門交出犯人。”
林雪意略一思忖,沖晏返使了個眼色:“我們出去看看。”
老蔣似乎并不吃驚,一邊帶路一邊向衆人解釋:“都是那幾樁案子的苦主,聽說衙門抓了幾名嫌犯,便日日帶人來騷擾,威脅衙門将嫌犯交給他們。”
“可是,不是說還未确定真正的兇手嗎?他們要嫌犯做什麼?”深月不解地問。
老蔣搖頭道:“他們說甯可錯殺,不可錯放。”
林雪意心中一凜:“他們竟是要動私刑?”
“一向如此。”
随着幾人接近縣衙大門,外頭的起哄聲也越來越響,早先他們聞到過的那股馊味又變得濃烈起來。
林雪意算是知道了今日剛到衙門時,陳縣令所說的“不值一提”究竟是何種境況了。
想來縣衙大門上她未辨認完全的字,是“狗官交人”的意思。
像是為了驗證她心中猜測,縣衙緊閉的大門外響起了民衆整齊一緻的疾呼——
“狗官!交人!”
“狗官!交人!”
“狗官!交人!”
……
老蔣顯然是見慣了這陣仗,無奈地勸道:“禦史大人,您還是先進去吧。他們鬧騰起來,可沒那麼快消停。”
他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聲洪亮的怒罵:“陳稀泥你這個孬種!你再不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把你這破衙門給砸了!”
“陳縣令人在何處?”林雪意問老蔣。
老蔣不假思索道:“應該正躲在床底下。”
“鄉親們,上啊,為閨女們報仇!”另外有人大喊了一聲,外頭又立刻群情激奮起來,棍棒農具碰撞之聲此起彼伏。
林雪意眸光一轉,吩咐道:“墨雲,開門。”
“是。”墨雲立即上前移動門闩。
厚重門扇在林雪意面前徐徐打開,外頭如血夕照下,一張張神情緊繃的臉,一道道怒不可遏的視線便闖入了她的眼簾。
有一團東西猛地從人群中擲出,直往林雪意門面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