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心！”

老蔣慌張的提醒聲從旁傳來，晏返卻在話音未落之時便閃身到她跟前，揚袖掃開了那個形狀不明的物件。

“轟——”

半空一聲巨響，頓時硝煙騰空，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重的硫磺氣味，刺目的紅色碎紙如血雨在漸暗的天色下飄飄灑灑。

“你沒事吧？”林雪意連忙去看晏返。

晏返搖搖頭，隐去了眼底銳色，替她拈去落在發絲間的碎紙。

方才那砸來的東西竟是被捆作一團的炮仗。

人群似乎因為發現出來的是幾個生面孔而怔愣了片刻，繼而便有人喝問：“你們是什麼人？讓陳稀泥那狗官出來！”

林雪意往前一步，道：“衆位父老鄉親，我乃受朝廷指派而來的巡按禦史。我來此地，就是為了徹查這數樁新娘被害的案子，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我們不需要官府查案！”民衆之中有人高聲道，“我們隻要官府交出犯人，血債血償！”

“對！血債血償！”衆人附和道。

林雪意道：“他們雖然有嫌疑，卻還沒有确鑿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是兇手。若是枉殺了他們，豈不是草菅人命？”

立即有人怒道：“那楊有道幾人全是賭棍，鮑二狗沒少幹偷雞摸狗的事，嚴寶那個傻子被發現時身上還套着許家閨女的石榴裙。他們死了，沒有一個冤枉！”

林雪意聞言看了老蔣一眼，見他點頭，便對眼前的群情激奮又明白了幾分。

傳旨的顧翰林遞交給她的文書中并未提及嫌犯詳細，她到此處縣衙後，陳縣令也是語焉不詳，因此她還未了解過幾名嫌犯的情況。

可即便他們德行有虧，也不是濫殺的理由。

“按你們這麼說，若這幾個嫌犯不是真兇卻死在你們手中，你們便也犯了殺人罪，他們的家人豈不是也可以找你們償命？”

就如炭火堆裡落了絲絲縷縷的雪，清朗語聲擲地的瞬間，怒意洶湧的人群有了稍稍的安定。

見民衆稍微安靜下來，林雪意一邊步下台階一邊道：“按大晉律，贓證明白，方可定罪。官府斷案，講究的是勿枉勿縱。若幾名嫌犯确實參與其中，我決不會放任他們逍遙法外。懇請諸位再寬限一些時日，我定會查清此案，給你們一個交代。”

“跟這些狗官廢什麼話？我們人多！進去搶人！”

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圍聚的百姓立刻騷動起來，哄叫着往前湧。

“林雪意，走！”晏返旋即護在她跟前，沉聲道。

深月跑過來拉着她往衙門退，墨雲跟老蔣也連忙過來阻攔人群。

可聚集在此的百姓少說也有四五十人，晏返幾人礙于他們隻是普通百姓不能下重手，黑壓壓的人群眨眼間便将他們圍住。

林雪意和深月雖已退至縣衙大門，但後頭已經有人湧至，推搡之間，二人險些跌倒。

“大人！”混亂中，有人扶住了林雪意。

那人又立刻朝身後的人群喊道：“快停下！大哥！二哥！姐夫！快讓他們停下！這位大人是我恩人！不要傷了我恩人！”

林雪意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訝然望去，發現此人竟是她在滄州的青山驿一案中遇見過的呂氏，呂三娘。

呂三娘喊的幾句果然有效，人群中立時有另外幾人呼喝了一陣，湧動的百姓紛紛停了下來，晏返、墨雲和老蔣立即退回到林雪意身側，雙方又成對陣之勢。

“三娘，這是怎麼回事？”對面人群中走出一個身穿喪服的女子，她和呂三娘有幾分相似，看上去要年長一些。

“姐姐，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将我從葛大手中救出的那位大人嗎？”呂三娘向那女子走過去幾步，又回頭看林雪意，“正是這位大人！”

對面的女子憂色稍斂，向林雪意福了一福：“民婦呂二娘，感謝大人救我妹妹。”

“感謝大人救我妹子！”另有兩個男子也抱拳高聲道。

聽這幾人言語，林雪意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呂三娘的姐姐呂二娘，多半是某個死者的母親，看她穿着，應該是女兒遭難沒多久。那麼很有可能，她的女兒就是最後遇害的芳娘。

林雪意颔首緻意，趁此時人聲安靜，拱手高聲向人群道：“衆位父老鄉親，我知諸位并非是非不分之輩，我亦有心勘破此案，查明真相，還請諸位信我！”

“你怎麼證明自己能破案？别是跟陳稀泥一路貨色，隻是為了拖延時間！”有人厲聲質問。

“那我以三日為限如何？”林雪意揚聲道，“此案案情複雜，兇手不止一人。若三日之内，我能查清芳娘之死的真相，就請大家相信官府，由官府依法裁斷，如何？”

郎朗語聲落地，躁動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可今日就是芳娘頭七，嚴寶十有八九就是兇手，若不能讓他償命，芳娘的冤魂怎麼能安息？”說話的是站在呂二娘身側的高大男子，他鐵青着臉，也穿喪服，應該就是芳娘的父親許鐵匠。

林雪意略一思忖，上前道：“許官人，我方才聽你們所說，那嚴寶是個癡傻之人？”

許鐵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