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解釋,她卻又移開了目光。
“或許這件事陳大人還被蒙在鼓裡,他顯然十分信任嶽端。”林雪意道。
“這麼說,您還是對嶽端有懷疑?”深月問。
林雪意點點頭:“他有這個條件。”
“有條件?”深月顯然有些不明白。
“還記得幾位娘子身上的傷嗎?雖然殺害芳娘的另有其人,但是傷口的位置和另外三位娘子基本一緻,可見兇手熟知另外三具屍體的樣子。”林雪意道,“那麼,除了衙門中經常辦差的捕快,還有幾人能有這樣仔細觀察屍體的機會?”
深月怔怔地點頭,隻覺得心裡發涼。
正在這時,老蔣進來了:“大人,方才墨護衛說您找我,不知您有何吩咐?”
“沒别的事,隻是我聽陳大人說,芳娘成親那日,嶽端在您家中喝酒。可有其事?”
“是有這麼一回事。”老蔣歎了一口氣,“其實我看得出來,嶽端這小子是喜歡芳娘的,芳娘嫁了别人,我想他心中煩悶,所以那日就特意邀他去我家中喝酒。”
林雪意想了想,問:“你們是從什麼時辰開始喝的?怎麼會到五更天了才歇下?”
老蔣擺了擺手,苦笑道:“嶽端是戌時以後到我家中的。都怪我這老頭子酒量差,才喝了半個時辰就醉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五更天。那時嶽端也已經倒在地上睡了,我怕他着涼,叫醒了他,讓他先将就在我家中安頓了。”
“這麼說,在亥時到寅時的這段時間裡,您其實并不知道嶽端在做什麼?”林雪意追問道。
“嗨,那怎麼會不知道呢?”老蔣慈祥笑道,“他帶了好些酒到我家裡,最後那些酒壇子都空了,可不就是我醉倒之後,他又悶頭喝酒,全給喝光了。”
林雪意斂去眼底異樣,向老蔣道謝:“多謝您告訴我這些。”
等到老蔣離開,深月道:“姑娘,這麼說,在老蔣醉倒之後,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嶽端完全是有機會行動的。”
“甚至,他也有可能直接在酒裡給老蔣下點迷藥。”晏返插話道,“至于那些酒,既是他自己帶的,就更容易動手腳。”
林雪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深月和晏返說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的,嶽端的不在場證明并不充分。時間上已經吻合,接下來便是動機了。
正巧這時墨雲也回來了。
“你去哪兒了?”深月知道墨雲是替林雪意去辦事了,她猜想是和嶽端有關,心中越發好奇。
“我按大人的吩咐去了許家。”
“如何?”林雪意問。
“許家說一年前确實曾經打算和嶽家結親,可是當時他們家中新來的小工,正好曾經在藥鋪做過夥計,說是嶽家曾經去……”墨雲停頓了一瞬,接着道,“去抓過藥,于是他們就回絕了……”
“等等。”深月打斷了他,“抓過藥?抓過什麼藥?”
墨雲莫名感到有點臉紅,輕咳了一聲:“女孩子不要問這些。”
林雪意沖深月搖搖頭讓她别打岔,問道:“嶽家當時的态度如何?”
墨雲如獲大赦,忙道:“許家說,因為怕直說會傷及對方顔面,便隻借口說是八字不合,就連芳娘也未曾告訴。當時嶽家反應如常,兩家在那之後也都很和氣,不曾有過什麼龃龉。”
“看來嶽端确實有問題。”
從墨雲調查到的情況來看,嶽端從前确實有不能人道的病症,可是按晏返的說法,他近日該是頻繁出入煙花之地,陳和又說他是在芳娘死後才性情大變……
林雪意思忖片刻,看向正看好戲一般打量墨雲的晏返,直截了當問道:“天閹之症,可有根治的例子?”
晏返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咳嗽起來,面色也因為這陣咳嗽微紅起來。他好不容易順了氣,揚起眉毛看她:“林禦史,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知道?”
林雪意彎起眉眼看他,眼底卻殊無笑意:“晏世子見多識廣,總該是聽說過的。”
她瞅着他,就見他面色由紅轉青,眉間玩世不恭的神情退去,一抹銳色劃過眼底,周身便浮起幾絲冷峭。
“生氣了?我不過是……”
眼見對方大步過來,林雪意原想說自己隻是随口說句玩笑話罷了,可話未出口,他已欺至她跟前。
“林雪意。”他叫得極認真,幽沉目光直望進她眼底,“我去青樓,除了聽曲真的沒幹别的。”
林雪意不由怔住。
沒幹别的?若真是沒幹别的,那些金屋藏嬌的傳聞又是怎麼來的?
可是……就算真的沒幹别的,他跟她說這個做什麼?
腦海中頓時生出許多似是而非的問題來,足以讓她岔開話題,但她卻仿佛是因為跟他挨得過近,無法從他周身萦繞的沉靜氣息中退開半步。
“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治那種病的藥啊?”
深月恍然大悟的語聲打破了空氣中的古怪氣氛,林雪意蓦然回過神來,轉過身顧左右而言他——
“其實,我懷疑是連環殺手有什麼藥物,治好了嶽端的天閹之症。作為交換,嶽端隐瞞了他的身份。正好芳娘另嫁他人,嶽端便起了報複之心,借查案之便偷走葉娘子的胭脂,在芳娘的女兒紅之中動手腳,最後模仿連環殺手的作案手法,殺害了芳娘。”
“嗯,你的推斷倒也合情合理。”晏返似乎對她的不自在渾然不覺,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隻是現在還缺少證據。”
林雪意垂下了目光:“所以,隻能請君入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