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機關脫手而出,深月冷不防被嶽端拽倒在地,後腦頓上地面,痛得眼冒金星,一時無力反抗。
“芳娘,一夜夫妻百日恩,我送你上路吧。”嶽端像是魔怔了一般将她死死按住,另一隻手揚起手中佩刀。
利刃破空之聲緊随而來,嶽端握刀的手猛地一顫,佩刀落地,在室内激起一陣清響。
深月感到按住自己的手陡然一松,瞬息之間,嶽端已經被踹飛出去,摔在了牆上。
幾乎是與此同時,墨雲在她身側半跪下來,攙着她臂彎扶她起來:“你沒事吧?”
“别放過他!”深月顧不得自己的後腦勺,連忙起身叫道。
這本來就是他們計劃好的一場戲,其他人都在暗處觀察動靜,所以嶽端會被墨雲收拾她也沒有感到很驚訝。反倒是自己剛才被嶽端拽住手腕這件事,讓她反胃得厲害。
嶽端顯然神智尚在,在牆根處蠕動了一陣,墨雲戒備地将她擋在身後。她便也沒閑着,徑直把臉上的人皮面具一撕,直拿手腕往墨雲背上上蹭:“呸呸呸,真惡心!”
暖黃光線忽然在屋門處亮起,映出屋中遍地狼藉,兀自響起的清亮語聲如同淬了冰——
“嶽端,沒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悔改!”
嶽端從地上爬起來,循聲望去,就見持燈少女正步入屋中。她眸光清正,一雙美目中卻似有憤怒在安靜燃燒。
“呵,禦史大人……”他恨恨笑着,擡手擦去唇角的血,正想說話,卻在見到她身後的人之後僵在原地。
那是一個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兩瞥八字胡原本襯得他很有精神,可此時他眼中神色卻滿是蕭索,似是突然衰老了許多。
滿室寂然。
陳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又隔了片刻,才道:“嶽端,竟然真的是你。”
嶽端頓時慌了手腳,臉色發青:“大人,我……我是……我也是……”
“可别說你是被逼無奈!”清朗語聲截斷了他的話,身姿纖弱的少女卻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原本你治好了隐疾,大可另覓良緣,可你卻一再糾纏芳娘。你不過是覺得,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便要親手毀掉罷了。真是人面獸心,狼心狗肺!”
“哈哈哈哈哈……”嶽端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眼神逐漸狂亂。他笑了一陣,突然從腰間掏出一物塞進了嘴裡。
林雪意陡然一驚:“攔下他!”
她語聲方落,晏返便已經逼至他近前。可他還是遲了一步,嶽端已經把東西咽了下去。
“大人,我該死。”嶽端面色慘然地看着陳和,“是我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我死不足惜……呃……”
他突然猛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一絲驚愕從他眼底閃過。他的面容在黯淡燭光中迅速扭曲,最後七竅流血地跪倒在地上,正對陳和的方向。
陳和怔怔立在屋中,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一滴淚從他仿佛瞬間蒼老的臉龐上滾下,無聲打落衣襟。
林雪意面色凝重地陪着立了一陣,最後喚來在屋外待命的老蔣:“夜深寒重,扶陳大人回去休息吧。”
“哎!”老蔣重重歎了一口氣,搖着頭去攙陳和。
陳和像是神思終于回籠,擡手制止了老蔣,眼帶歉然地對她道:“林大人,此事我有失察之罪,您隻管秉公辦理,不必留情。”
林雪意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此事可等結案再議。還望陳大人好好休息,明日與我商議追查連環殺手之事。”
陳和點點頭,吩咐老蔣叫人處理嶽端的屍首,而後向幾人拱手道别。
看着從自己面前擡走的嶽端屍體,林雪意的眉頭皺得更深。
正思索間,額頭冷不防被彈了一下,帶着點揶揄的語聲兜頭而下:“怎麼?揪出了殺害芳娘的真兇,提前完成了三日之約,你不高興?”
林雪意拂開他停在半空的手,搖了搖頭:“嶽端與連環殺手有牽扯,我原想擒住他之後再順藤摸瓜。可是現在他卻死了,這條線索也無法再查下去了。”
“别忘了,還有被掉包的胭脂那條線索呢。”晏返安慰她道,“既然陳和今日已經派了人去查,想必明日就會有結果。”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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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蕭索,深夜之時更是萬籁俱寂。
深濃夜色所籠罩的野地裡,卻遠遠傳來了掙紮哭打的聲音。
“……你放開我!嶽端!你放開!住……手!”少女尖利的叫聲中滿是恐懼。
“芳娘,我好了,我真的好了!你不就是不相信嗎?你覺得我不行是不是?我這就讓你看看!讓你看看……”
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夾雜着男人偏執的話語由遠及近,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劃破夜空。
“……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麼你會看上那個窮酸秀才?你明明應該跟我!”男人帶着喘息的質問在蒼茫夜色下如噬人野獸,吞吃人脆弱不堪的心緒,“芳娘,你是不是後悔了?你看看,你跟我在這裡做夫妻,那個窮酸秀才做得了什麼?你,你全家,一定是連腸子都要悔青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朔風過境,帶來少女絕望沙啞的聲音:“我後悔……後悔沒有早點看清你這個禽獸!”
“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