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海中,一幕幕全是她的身影——她的冷靜,她的拒絕,她的微笑,甚至是那枚紅葉在她指尖輕輕轉動的模樣。
終于,他跑到力竭,停在操場的邊緣,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喘息着,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狽。他垂下頭,閉上眼,任由秋風穿過他的頭發。
——
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痕吧。
幾天過去,又到周三了,陽光透過窗簾灑進屋内,落在桌上半開的書上。夏栀坐在床邊,慢慢解開包在膝蓋上的紗布,低頭看着快要結痂的傷口,輕輕碰了一下,那種隐隐的痛感幾乎已經消失了。
她抿了抿唇,心裡想着,等再過幾天,結痂脫落,傷口會愈合,皮膚會恢複如初,終究會了無痕迹。
她知道,時間也會讓那段不該發生的感情,那個幾乎讓她動搖的人,變成記憶中的一抹淡影。就像一顆石子丢進湖面,曾經激起的漣漪,終會歸于平靜。
那天江馳走後,再也沒有聯系過她。夏栀并不意外,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這幾天,夏栀幾乎足不出戶,三餐基本都靠外賣解決。張林浩幾次要求來看望她,都被她婉言拒絕了。
夏栀從書架抽出一本最近剛剛讀完的詩集,翻到其中一頁,将那枚紅葉小心翼翼地夾了進去。然後,她踮起腳,伸手把詩集放到了書架的最頂層,手指輕輕碰到書脊,将它推到最深處。
夏栀隻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今天要去上課了。吃過午飯,她照例小憩了一會兒。然後起床慢慢化妝,換好衣服走了出去。
她走進教室,目不斜視走上講台,打開多媒體設備,從包裡一個一個拿出教案、硬盤、翻頁筆和水杯。然後目光平靜地掃過全班同學。
他果然沒來。
她記得那天他離開時蒼白的臉色,記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她的心裡有些微妙的情緒,像是難受,卻又帶着某種解脫。她閉了閉眼,告訴自己,這一切是對的。
他怨她也好,恨她也罷。不管怎樣,總比毀了兩個人好。
上課時,沒有了來自教室後方的灼灼目光,夏栀心中釋然,卻也隐隐感到一種未名的空蕩。那種情緒,她不願深究,也不敢深究。
她該高興的,不是嗎?
就在夏栀站在講台上,娓娓道來新課内容時,同一層樓的報告廳裡,正在進行一場有關某某出土文物中古文獻的價值的講座。
台上的嘉賓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學者,語調激昂,正聲情并茂地講述這批出土文獻,将給學術界帶來怎樣的一場革命性的震撼,以及整理這批文獻背後那些鮮為人知的艱辛與努力。
台下坐滿了人文學院的師生,很多人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點頭記錄。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對這場講座充滿熱情——顯然,也有人已經百無聊賴,心不在焉。
楊海川撐着腦袋,連續打了好幾個呵欠後,終于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江馳,壓低聲音抱怨:“江馳,這跟咱們專業到底有什麼關系?你非要拉我來這裡聽這個天書般的講座,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受這個罪?”
江馳微微擡眼,淡淡掃了一眼台上的老學者,語氣平靜得毫無波瀾:“跨學科,融會貫通。”
楊海川翻了個白眼,語氣更加哀怨:“這個時間點,我待在宿舍睡覺不香嗎?打遊戲不香嗎?我真是有病。”
他牢騷滿腹地說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江馳,忽然想起了什麼,“等一下,你不是每周三下午都有旁聽課嗎?怎麼今天不去上課了,還把我拉來聽這個講座?”
江馳的眼神依舊平靜,更加言簡意赅:“結課了。”
“這麼早?”楊海川嘟囔一聲,又覺得不對勁,卻沒有多問。他掏出手機,開始刷屏,講台上的内容對他而言已經完全成了背景音。
江馳沒再理他,目光似乎專注在台上,但他的心早已飛到了别的地方。他看了眼時間,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清晰得像某種催促。
他坐在那兒,身體紋絲未動,手指卻無意識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她應該快下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