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很快收回目光,得體地與衆人寒暄,這才發現自己本科時竟然也曾上過王教授的課,兩人間立刻拉近了距離,話題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
剛才夏栀已經在微信裡提過了,想麻煩他先送王教授和師母。于是,莊恪笑着伸手向王教授示意,“王教授,您先上車吧,我來送您和師母。”
他禮貌地打開車門,王教授笑着點頭,師母也跟着上了車。
車裡,王教授坐在副駕駛座,師母則坐在後排。夏栀扶着後車門,正準備上車,卻在那一瞬間,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餐廳門口望去。
江馳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是被寒冷冰封了的雕像,雙手插在口袋裡,看着他們離去。目光沉沉,暗如黑曜。
就在她的視線停滞的刹那,師母看到了,她從車窗探出頭去,語氣帶着關切:“江馳,擠一擠,你也上車吧。”
夏栀看着江馳,眼神微微閃爍。
江馳搖搖頭,拒絕了,依舊站在原地。他的身影被紛紛揚揚的雪花籠罩着,似乎變得更加遙遠了。
車門緩緩合上,莊恪已坐進駕駛座,啟動了引擎。夏栀把目光轉向窗外,雪花輕飄飄地落在車窗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車内暖氣開得很足,王教授和師母與莊恪聊着工作,時不時地稱贊他取得的事業成就。夏栀卻心不在焉,有點失神,腦海中滿是江馳站在漫天飛雪中的清冷孤寂的身影。
趁莊恪和王教授聊天的時候,她悄悄拿出手機,給江馳發信息:“你回學校了嗎?”然而,卻一直沒有等來回複,她緊緊握着手機,一遍遍地刷新着微信頁面。
汽車疾馳駛過,車窗外霓虹燈閃爍,雪花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逆風飛舞。那些雪花輕輕地撞擊在車窗上,溶解又消失,仿佛是時間被倒轉的碎片,迅速消散,又留不下任何痕迹。
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初雪嗎?
明明身處溫暖的車内,夏栀卻感到徹骨的冰冷。那種冷徹骨髓的疼痛,像無數根細針紮進心底,又迅速抽回,留下的隻是麻木的鈍痛,纏繞着她的每一寸神經。
她再次拿起手,手機屏幕依舊是黑的,屏幕上的光斑反射在她的眼底,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雪中,動彈不得。
莊恪很細心地把王教授和師母送到家門口。莊恪和夏栀都下車道别,目送他們走進家門。
隻剩下莊恪和夏栀了。莊恪主動去給夏栀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夏栀卻恍若未聞,徑直走向後門,又坐在了剛才的後排位置。
莊恪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默默把車門關上了。
車裡隻剩下二人了,氣氛突然安靜下來。莊恪從後視鏡看夏栀,看她一直低着頭,專注地看着手機,路燈的光影交錯在她的臉上,看不分明她的表情。
終于,車子駛到夏栀的公寓樓前。莊恪先下車,繞過來給夏栀開門,夏栀這才從手機上擡起頭,仿佛剛剛回過神來,低聲道了句,“謝謝。”
雪花依舊在空中飛舞,車燈下的雪層層堆積,夜色愈發深沉。
雪花飄落在夏栀的頭上,她的酒意未消,臉頰依舊紅紅的。莊恪靜靜地盯着她,目光溫柔,“早點休息,晚安。”
夏栀點點頭,輕聲回應:“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雪天路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說完轉身,邁步走向公寓大門。
莊恪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門口,他才緩緩收回視線,走回車上。
他坐在駕駛座上,沒有立刻啟動車子,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心思卻在飄遠。說不清為什麼,今天的夏栀明顯跟上次見面很不一樣。
上次,他們的談話是輕松愉悅的,他能明顯感覺出來。但是今天,夏栀那種輕微的抗拒,讓他困惑。她雖然努力在掩飾,卻依然讓他感受到了她的疏遠與不自在。
也許是他想多了吧。他的目光穿過車窗,穿過紛飛的雪,看了一眼不遠處隻有寥寥幾盞燈亮起的公寓樓。
他輕輕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駛離了公寓樓,穿過雪白的街道,消失在夜色中。
夏栀慢慢走上三樓,走廊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尤其是那盞聲控燈似乎有些老化,常常不太靈敏,隻有她走近時才會亮起。
這幾天随着期末考試周的結束,公寓裡陸續有老師放假回家了。樓道裡靜悄悄的。
江馳始終沒有回信息,夏栀心裡忐忐忑忑的。她在昏暗的光線中摸索着前行。走到門口時,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跄。
她趕緊打開手機自帶的照明,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愣在原地。
門口,江馳靠着門框坐着。
他的頭微微垂着,閉着眼睛,頭發上、睫毛上挂着零星的雪花,羽絨服肩膀處也沾着些許水迹。
夏栀的心猛地一沉,趕緊蹲下,輕輕推了推他,“江馳?”
他微微睜開眼睛,眼神迷茫。有細小的雪花已經在開始慢慢融化,滴落下來,濕了他的發梢和衣領。
“你怎麼會在這裡……”夏栀的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