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下定決心買車,是幾個月前,公司項目進入穩定期,拿到了第一輪融資。
那天,團隊幾個合夥人慶祝完,他一個人站在公司樓下,夜風吹過,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連晚飯都随便解決、隻顧寫代碼的實習生了。
于是,他挑了一輛低調實用的轎車,全款買下。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節省時間,提高效率。
——方便随時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比如,某人的樓下。
每當心情煩悶,或思念難忍,他就開車到她樓下。哪怕隻是停在路邊,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戶,心裡也能安靜片刻。
但最近幾天,他連去她樓下的時間都沒有了。
連續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幾乎晝夜颠倒,忙到隻能在辦公室的折疊椅上眯一會兒。短暫的休息過後,又立刻投入到新一輪的測試與優化中,思維高速運轉,身體疲憊至極,卻沒辦法停下來。
直到這一晚,項目的階段性任務終于告一段落。
他開完最後一個會,伸手揉了揉眉心,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公司。夜風微涼,他站在樓下吹了會兒風,才驅車回家。
在江馳決定留在太城,和師兄一起創業後,顧婉便自作主張給他在新城區買了套房子。
江沛然對此頗不以為然,覺得年輕人沒必要這麼早買房,租房住就行,等事業穩定了再考慮不遲。
但顧婉的原則是——不必要的苦,完全不值得去吃。她不希望兒子在創業的同時,還要被租房搬家的瑣事困擾。
“累了一天,至少該有個能安穩休息的地方。”當時她這樣堅持,語氣笃定,态度堅決。
江馳起初對買房的事也不以為意,但拗不過母親的堅持,最後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
房子是新城區的一處高層住宅,三室兩廳,精裝修,風格簡約低調。
江馳知道,母親是心疼他。等房子交付,他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座城市,竟真的有了一個落腳點。
回到家,他脫下外套,随手搭在玄關的衣架上,屋内的智能感應燈緩緩亮起,柔和的暖色燈光灑在客廳裡,落地窗外,城市霓虹映照着夜色,顯得靜谧而安穩。
他直奔浴室。溫熱的水流沖刷着肩頸的疲憊,霧氣在玻璃上氤氲開來,他閉着眼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拿起毛巾擦拭頭發。
走出浴室時,客廳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柔和,映在落地窗上,投下他颀長的身影。
他一邊随意地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朝沙發走去,剛坐下,手機鈴聲響了。
他掃了一眼屏幕,來電顯示是吳副教授。
雖然他已經畢業了,但他參與的課題還未結項,因此兩人依舊保持着比較頻繁的聯系。
電話裡,吳副教授談起一個研究項目的進展,語氣帶着輕松:“上次提到的算法優化部分,我覺得可以試試你說的方向。順利的話,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
江馳點頭應答,讨論了幾個具體細節。就在電話即将結束時,吳副教授随口提到:“課題順利的話,近期就能結項了。對了,夏老師已經從日本回來了,應該也能參與課題結項總結。”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瞬間在江馳的耳邊炸響。他握着手機的手微微一顫,胸口如擂鼓般急促地跳動。
他屏住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動聲色:“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剛回學校,我今天和王教授交流課題進展時聽他說的。”吳副教授的語氣很随意,并未察覺江馳的異常。
然而,江馳的世界卻仿佛被重新點亮了一般。他腦海中嗡嗡作響,所有的聲音都被掩蓋,唯有“她回來了”這幾個字在反複回蕩。
挂斷電話後,江馳站在原地,愣了幾秒,仿佛有什麼聲音在腦海中炸開,讓他無法思考。他的手緊緊攥着手機。
窗外,夜色如墨。
突然,他猛地回過神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轉身去找車鑰匙。
他的步伐急促,幾乎帶着些踉跄,桌上的東西被不小心撞落在地,他甚至顧不得去撿,手在茶幾上來回摸索,直到冰涼的車鑰匙觸到手心。
抓起鑰匙,他沖向玄關,鞋子随意往腳上一套,就急急忙忙推開門沖出去。電梯裡的鏡子映出他焦灼熱切的臉。
電梯數字緩慢地往下跳,每一秒都像是漫長的煎熬。
“叮——”
電梯門終于開了,他幾乎是瞬間沖了出去。
地下停車場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他卻渾然不覺,心跳得像擂鼓,耳邊的風聲和他粗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坐進車裡的一瞬間,他才略微緩過神,雙手握住方向盤,指尖微微顫抖,胸口劇烈起伏。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努力讓過快的心跳稍稍平複。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他心裡那股無法抑制的沖動卻愈發強烈。
他要去見她。
現在,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