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手,指尖微微顫抖,仿佛想要觸碰她那一縷發絲。可是,就在幾乎要觸及到那一瞬間,他又慢慢地放下了手,任由它懸在半空中。
他閉了下眼,長長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的目光掠過房間,這裡的一切他再熟悉不過。
他還記得她在運動會受傷那天,他第一次來到這裡。
那天,他蹲在她面前,幫她包紮傷口,她的眼裡含着淚光,卻倔強得令人心疼。那些記憶,像風暴一樣席卷而至,攪亂了他的呼吸。
而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明明近在咫尺,卻依舊背對着他,像是橫亘着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他無從跨越。
來的路上,他腦子裡一片混亂,隻想見她,卻不知道見到她後該說什麼。
“不了,謝謝。你……”江馳張了張嘴,嗓音有些發澀,他頓了一下,低低地開口,“這些年好嗎?”
“嗯。”夏栀依舊背對着他,鼻音濃重。
她也想問一句“你過得好嗎?”卻發現喉頭哽住,生怕一開口,積壓許久的情緒就會一瀉而出。
江馳盯着夏栀的背影,胸口像被什麼緊緊壓住,冰冷與熾熱交替翻湧。
他想抱住她,想把她狠狠揉進懷裡,告訴她,這些年,他有多想她,想得快要瘋了。
可是,雪夜那一晚的記憶,突然,如此清晰地浮現在江馳的腦海裡。
他清楚地記得,在咖啡店,她說她喜歡那種成熟穩重的男人。她說得那麼決絕、那麼堅定,像一把冰刀毫不留情地紮進他的心口。
“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嗎?”這個問題像一道尖銳的刺,這三年來深深紮在他的心裡,錐心刺骨。
這也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答案,卻一直回避的問題。他太害怕聽到自己無法承受的真相。
他的心口驟然一冷。
情緒在這一瞬間被理智強行壓下,翻滾的熱意被冷靜的冰水澆滅,他的眼神從灼熱變得克制。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他深邃的眸子裡。
最終,他低聲道:“我隻是想見你一面……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夏栀依舊背對着江馳,指尖不自覺地扣着料理台的邊緣,微涼的觸感成了唯一能讓她保持鎮定的東西。
她的呼吸頓了一下,鼻間滿是茶香,卻怎麼也平複不了心底那洶湧翻騰的波瀾。
“我很好。”她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飄落在地,随即補充了一句:“謝謝關心。”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卻終究掩不住那一絲控制不住的顫抖。
江馳擡眼看着她的背影,她語氣裡的客氣像一把無形的刀子,在他心口割出一道又一道細小的傷口,隐隐作痛。
屋内的氣氛凝滞得可怕。
“夏栀……”許久,江馳忽然開口,聲音裡多了一分壓抑不住的情感,像是要打破這場故作平靜的對話,“你……”
夏栀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頓,她沒有回頭,隻是僵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他說下去。
他攥緊了拳,喉嚨發緊,那些話湧到了嘴邊,卻又被生生堵住了。他想問——“你有沒有想過我?”
可他最終沒有問出口,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把那句話吞回喉間。他深深看了夏栀的背影一眼,眼底複雜的情緒翻湧,他的手指微微攥緊,松了又緊。
最終,他苦笑了一下,聲音低啞:“我該走了。”
夏栀猛地轉過身來,卻隻看到江馳走向門口的背影。
“江馳……”夏栀幾乎是在沖動的驅使下,脫口喊出了他的名字,可聲音太輕,吞沒在了門打開的聲音裡。
門被輕輕拉開,江馳的腳步停頓了一瞬,似乎有那麼一秒鐘,他想回頭。可最終,他隻是擡手将門緩緩關上,沒有留下任何言語。
門關上的那一刻,屋内重新歸于死一般的寂靜。
夏栀怔怔地站在那裡,指尖還攥着茶杯,滾燙的觸感提醒着她,剛剛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夢。
為什麼會是這樣?
不應該是這樣。
夏栀下意識地沖向窗邊,雙手撐在窗台上,目光透過玻璃急切地搜尋着他的身影。
路燈下,她看到他穿着單薄的衣衫,快步走出公寓,他的身影在風中顯得格外孤單,寂寞。
他走向樓下的一輛車裡,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夏栀幾乎是手忙腳亂地轉身,腳步淩亂,匆忙向門口跑去。她的雙腿一陣發軟,扶住門框才堪堪穩住了身體。她的心跳急促得讓她喘不上氣來。
她什麼都沒想,飛奔下樓,急促的步伐回響在空蕩的樓道中,眼前是模糊的樓梯和不斷晃動的扶手。
當她終于沖到樓梯口,卻隻見那輛車已經在夜色中絕塵而去。
她猛然頓住,像是被人突然從高處推入了一片空曠的虛無之中。
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隻有秋夜的風穿堂而過,帶着絲絲涼意,拂亂她鬓間的發絲。
她緊緊攥着門框,心口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狠狠帶走了。連帶着一絲不舍的餘溫,也被風吹散在這深沉無聲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