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的思戀，就這樣結束了嗎？他應該就此退出她的生活，遠遠地看着她幸福，還是沖破一切去打擾她那份他以為的平靜？

他不知道答案。隻能日日夜夜反複思量，反複掙紮。

但是，當吳副教授告訴他今天要舉行課題總結會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克制心中那一絲慶幸與竊喜。

他知道，夏栀一定會在現場。

他告訴自己，夏栀已經有了别人，他不能再去打擾她，不能再執拗地靠近。可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

隻要能在這次會議上見到她，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一種近乎奢侈的滿足。

夏栀正在發言台前整理着發言材料，忽然感覺到一束炙熱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一怔，擡手捋起遮擋在眼前的一縷長發，目光下意識地環顧會議室。

即使會議室裡有工作人員和做志願者的學生在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她還是一眼就捕捉到了那道目光的來源。

驟然間，她和江馳的目光在空氣中不期而遇了。

就像多年前的那個秋日，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課堂，那道幾乎擾亂了她講課節奏的灼灼目光。

如今，那道目光再次穿透她的防線，直擊她的内心。夏栀怔住了，她不自覺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站直了身體，直視着江馳的眼睛。

江馳的目光一刻也沒有移開。

他看着她，像是再也無法忍耐那種小心翼翼的克制。他的眼中有痛苦，有壓抑，有克制，有躲閃，甚至，還有一絲……委屈。

他舍不得避開目光，隻能這樣凝望着她，任憑内心波濤翻湧。

夏栀也仿佛陷進了江馳的目光裡，她承受着他目光中複雜的情緒，像是無限愛意的纏綿，又像是一場無聲的傾訴。

就在這時，會議室門口響起了談話聲。幾個人邊說話，邊走進來。其中一名穿着灰色西裝的男人看到發言台前的夏栀，面色一喜，快步朝她走過去。

“夏栀。”夏栀還在愣神的時候，旁邊傳來男人的聲音。

夏栀轉過身，居然是周知瀾。她回過神來，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周知瀾，你什麼時候從日本回來的？”

“回來一段時間了。這學期有課。” 周知瀾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笑容依舊帶着些許熟悉的溫柔。

“你怎麼會來這裡？”

周知瀾笑意未變，“來學習學習。”

原來，今天王教授請的專家中，有周知瀾當初讀博時的博導林教授，也是王教授的老同學。周知瀾聽聞，趁着沒課有時間，也特地從外地趕來參加。

一方面是借此機會交流學習，另一方面，心底也懷着一份期待——他希望能再次見到夏栀。

夏栀掃了一眼座位，才發現沒有準備周知瀾的座席牌。她連忙招手讓一個研究生過來，安排增加周知瀾的座席牌。

“不必這麼麻煩，”周知瀾擺了擺手，笑着說道，“我坐你旁邊就好。”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進了江馳的耳朵裡。

夏栀微微遲疑，擡手看了看表，臨時制作座席牌确實來不及，于是點頭同意了。研究生匆匆搬來一張椅子，周知瀾接來過，放在夏栀的座位旁邊，動作自然随意。

江馳坐在不遠處，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眼神卻一刻也未離開那邊的動靜。

夏栀在說話的間隙，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江馳。卻發現他已經低下了頭，似乎在專注地看手機，脊背挺直，肩膀繃得緊緊的。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敏銳地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微妙地冷了幾分。

她不知道，此刻江馳的腦子已經亂作一團，心裡火苗亂竄。

江馳認出了周知瀾。

其實去年春天，他難忍相思，不遠千裡去過京都大學，隻為能遠遠地看夏栀一眼。

他一路找到京都大學的人文科學研究所，春日微涼的風拂過枝桠，櫻花落了一地。他靜靜地站着，目光越過斑駁的樹影，落在不遠處緩步從研究所走出來的一行人身上。

夏栀就在其中。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風衣，長發松松地挽起，手裡抱着幾本書，臉上的神色溫和而認真，正和旁邊的人交談着。

離她最近的是一個男人，西裝筆挺，戴着無框眼鏡，眉目斯文，微微偏着頭，低聲和她說着什麼。

那一瞬間，江馳的呼吸凝固了。

那是她在異國的三年，是他無法觸及的三年。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站在這裡，到底是想看到什麼，還是害怕看到什麼。

直到夏栀他們走遠了，江馳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前隻有粉白色的櫻花靜靜飄落。

現在，那個曾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甚至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身旁——這一幕，莫名讓江馳心口的火苗燒得更旺了一些。

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手機，指尖輕輕滑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不知為何，手機屏幕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去，耳邊那些不相幹的談話聲，都仿佛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得令人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