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寄鴻走後,陳褛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的牆上,他聽見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車子開出了車道。
浴缸裡慢慢放滿了水,陳褛脫掉衣服,将自己浸泡進了溫熱的水裡,渾身上下被溫熱水流包裹,如同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讓他重新覺得安全。
他半支起身體來用毛巾擦着修長脆弱的脖頸,一下比一下用力,直到皮膚都泛紅。
陳褛沒有想過,自己對于和梁寄鴻肌膚相親,竟然有這麼抗拒的一天。
視線穿過氤氲的霧氣,他好像看到了那間低矮潮濕的車庫,破舊的辦公桌旁有一張行軍床,陳褛坐在上面,手裡捧着一杯熱水,看着剛喝多了亢奮地指點江山的梁寄鴻,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那是他們拿到第一筆大額風投,眼看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很快就要搬出這間壓抑的車庫,前途一片光明。
“陳褛。”
梁寄鴻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腕,昏暗的光線裡眼眸亮着:“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永遠都不會對你失望。
陳褛心想,卻隻點了點頭,将手裡的杯子遞過去:“蜂蜜水,解酒。”
梁寄鴻用手背碰了一下杯壁,挑剔道:“涼了。”
“那我去幫你重新沖一杯溫的。”
陳褛說着起身,卻被梁寄鴻拉住胳膊,手下用了力使他跌坐在他腿上,蜂蜜水潑出去一半。
陳褛慌張地想要站起來,梁寄鴻卻從後面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瘦骨支棱的肩膀上,将杯子接過遞到陳褛嘴邊:“你喝。”
“我又沒有喝酒……”
“喝。”梁寄鴻的話不容置疑。
陳褛沒法,隻得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梁寄鴻扳過他的臉去面對着自己,湊近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評價說:“溫度剛剛好。”
“很甜。”
一股熱流轟然湧到陳褛的腦子裡,他耳根瞬間通紅。
瓷杯被梁寄鴻放到桌子上,不知覺間陳褛被他壓在了行軍床上,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就在自己正上方。
梁寄鴻打量着他,目光滑過他秀長的眉角、挺窄的鼻梁,最後落在被浸潤過的嘴唇上,食指點了上去。
“張嘴。”梁寄鴻說。
陳褛一動都不敢動,隻道:“幹、幹什麼?”
梁寄鴻笑一下,捏着他的臉頰:“教你接吻。”
耳根的熱蔓延到脖子和全身,還有某個敏感的地方,陳褛像是程序宕機一樣反應不過來,梁寄鴻也不催促,隻是看着他耐心地等,拇指漫不經心地擦過他的下唇,好像戀人狹呢的戲弄。
陳褛閉上眼,慢慢地放開了嘴唇。
比起高中畢業那個暑假在海邊輕描淡寫的吻,梁寄鴻的吻既霸道又充滿掠奪的欲|望。
放在後腦勺的手抓着他的頭發,陳褛細成一把的腰被他的臂膀牢牢箍在懷裡。
襯衫被脫下,露出白皙光潔的肩頭,梁寄鴻咬在上面,留下一個牙印。
第一次其實很疼。
梁寄鴻經常弄得他很疼。
但陳褛卻沒有喊停,眼角滲出晶瑩的淚,他随着梁寄鴻輾轉,行軍床支撐不住兩人的重量,轟然塌在地上。
兩個人卻恍若不覺,陳褛的手攀在梁寄鴻的肩膀上,讓他離自己更近,就這樣徹底地被占有。
“馴養”。
那一瞬間陳褛想到自己十三歲生日禮物上的那個童話故事,麥田裡那隻皮毛火紅的狐狸。
但是故事裡也說:你要和人建立羁絆,就要冒着掉眼淚的風險。
梁寄鴻太貪心,他馴養了陳褛,但他不能隻要一個陳褛。
他的目光望得太遠,永遠不肯回頭。
……
陳褛的離職并不順利。
他的辭職鑫一次次送到總裁辦公室,又一次次被梁寄鴻扔進垃圾桶,電子和書面版本均已提交董事會,又都被梁寄鴻的臭臉壓了下來。
梁寄鴻确實是潮信的暴君,除了陳褛,沒人敢和他唱反調。
這些都不妨礙陳褛每天按時打卡上班,慢條斯理地交接自己的業務。
“我覺得程思安可以接手我手頭的工作,他是老員工,潮信成立第二年就進了公司,對‘雪孩子’和幾個關鍵項目都很了解,人聰明也踏實,管理能力還不錯。”
“我并不建議你把樊優直接提到這個位置來,她的能力和公司的發展完全不符。”
總裁辦公室裡,陳褛平靜地對梁寄鴻交代,梁寄鴻目光一直停留在電腦界面,聽他說完方才擡起頭,冷冰冰道:“滾出去。”
陳褛轉身離開。
他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其它由梁寄鴻定奪,他做不了他的主。
就這樣僵持了半個月,鬧得公司上下風聲鶴唳,高層人人自危,每次去見總裁,都要被他那陰出水的臉色唬得坐立難安。
潮信上市進程倒是順利推進,法律和财務部門忙得不可開交。
因為已經準備滾蛋,陳褛最近都準時下班,這天他剛拿了車鑰匙要下樓,就接到一通電話。
是梁寄鴻的母親蕭紅雨。
她和梁硯臻老兩口自駕遊到了海市,當然要順便看看兒子,還叫上了陳褛一起吃飯。
梁寄鴻并非出身什麼大富之家,但好在家境殷實美滿,他父親是高級工程師,母親是醫生,後來進了衛生局工作,明年就要正式退休。
自從初一那次放學後梁寄鴻把陳褛帶回了自己家,夫妻倆見這個孩子秀氣斯文,對他很是關照,陳褛從心底裡喜歡這對夫婦,完全沒有辦法拒絕她的要求。
四十分鐘後,他和梁寄鴻被迫坐在了一家私房菜館的包廂裡。
蕭紅雨雖然不塗脂抹粉,但因為保養得當,又生活順遂,哪怕臉上衰老的痕迹都透着一股從容,面對一桌子豐盛菜肴和坐她右手邊的兩個孩子,止不住地高興:“真好,咱們一家人好久沒這麼吃飯了。”
陳褛正用公筷為她夾菜,心裡忽然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