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隻要自己去梁家,夫婦二人一定要留他在家吃飯,周六周日也總要梁寄鴻把人接過來,梁寄鴻來了海市之後,每次寄東西過來,總不忘了陳褛的一份,養了這麼多年,相當于半個兒子。
這些年他每次見到梁父梁母總有一種愧疚,害怕他們知道自己和梁寄鴻的關系後會惡心失望,覺得自己引誘他們的兒子,好在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梁寄鴻挂着臉把魚挑完了刺,扔進陳褛碗裡:“吃。”
“謝謝。”
陳褛不動聲色地用筷子把魚片撥到一邊,卻被梁寄鴻的筷子按住:“吃掉。”
……
陳褛隻好悶頭把魚吃了。
兩口子對視一眼,蕭紅雨的嘴角收了一收。
席見也不過聊些兩人的工作和老家的見聞,吃完飯梁寄鴻去結賬,蕭紅雨在陳褛身邊偷偷問:“小陳,告訴阿姨,你和寄鴻,最近是不是鬧了矛盾呀?”
“沒什麼矛盾,隻是我想要離職他不同意。”陳褛淡聲道。
蕭紅雨眉頭緊鎖:“這……好好的,為什麼要離職?是不是寄鴻欺負你了?告訴阿姨,阿姨去罵他。”
無論怎樣,對這對給了他少年時期唯一近似于家庭溫暖的夫妻是該有些交代的。
陳褛正色道:“是我的問題,您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做生意的料,眼看公司就要上市,我在和不在影響不會很大,我讓朋友在S國申請了一所大學的研究生,打算重新回去學習,寄鴻他不同意,我們确實因為這個在鬧矛盾。”
“阿姨,您幫我勸勸他。”陳褛說:“您的話他還聽些。”
雖然有可能回頭對他更加暴怒就是了。
蕭紅雨默然片刻,終于滿面愁容地歎了口氣。
她了解陳褛的性子,這孩子認準的事情,沒辦法回頭。
“你這孩子,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在新聞上什麼都看到了,隻是你們工作上的事我不懂,寄鴻他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不過你說得對,你也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選擇。寄鴻那邊,我會去和他說,讓他跟你道歉的。”
“謝謝阿姨。”陳褛說。
從始至終梁父在旁默不作聲,一言未發。
從菜館出來梁寄鴻把父母接回在盛聞雅居的房子,這片本市新晉以昂貴著稱的住宅區,連陳褛都是第一次來。
沿着車道一路都是三層以上自帶泳池和院子的别墅,算上地下該有四到五層左右,黑漆鐵門上的瑞獸象征着富貴吉祥。
梁硯臻見了這幅場景,終于開口問:“你們換房子了?之前在碧山苑的那間我看就很好,怎麼又換了?寄鴻,這是不是有些過于鋪張?”
“這隻是一種資産配置的方式而已。”梁寄鴻不耐道:“我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你們就别管了。”
梁父于是不再說什麼。
到了房子前下車,梁寄鴻把父母請進門内,蕭紅雨見陳褛隻是站着,奇怪地向他招手:“進來呀?”
“不了,我自己打車回去,這就告辭了。”
說着陳褛心頭忽地一酸,他對于這個給他溫暖的家庭曾經無比依戀,然而現在,他和這個家庭唯一的牽絆,如今已經被斬斷了。
隻好勉強笑道:“您二位好好休息,我明天下班再來看望你們。”
“你們,不住在一起了?”蕭紅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陳褛。”梁寄鴻嗓音沉了下來,“你先進來陪媽坐一會兒,有什麼話我們之後再說。”
他看見陳褛的鼻子皺了一下,好像對這房子極為厭惡似的:“抱歉,我還有工作。”
梁寄鴻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陳褛,你能不能懂一點事?非要在爸媽面前讓我沒面子?”
在陳褛看來,梁寄鴻簡直無理取鬧。
他既然已經和樊優在一起,這種場合就應該把女友堂堂正正介紹給父母,而不是拉他來充場面。
難道樊優目前和自己的一般隻是炮|友?但那也不關他的事。
何況如果進去看到了什麼女人的私人物品,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想到這裡陳褛換了種說辭:“梁總,我已經下班了,我要回去休息。”
梁寄鴻差點被氣暈過去,他指着陳褛道:“你給我在這裡等着,我安頓完爸媽,就送你回去。”
陳褛料想他有話要說,也就安分地坐進車裡等。
果然梁寄鴻過了半個小時才出來,臉色更難看幾分,送他回去的路上一個字都沒說,握着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凸起。
一直到車子停在碧山苑别墅的門前,陳褛道了謝,剛要解開安全帶下車,手卻被梁寄鴻按住。
他深吸一口氣:“陳褛,你竟然讓我媽來勸我同意你離職,還讓她把我訓了一頓。你就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潮信?離開……”
梁寄鴻一頓,大聲質問:“這麼多年我難道對你不好嗎?”
陳褛的睫毛顫了一下:“很好。”
“那你還這麼對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你說沒有,那就沒有。”陳褛不和他争吵,隻道:“我說了,我的離職,隻是通知。”
梁寄鴻砸了一下方向盤:“下車。”
陳褛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下車向屋内走。
“站住!”
梁寄鴻随後下車,大步走過來,他停在陳褛面前,單手搭在腰上,問:“你是真的要走?”
“是。”
陳褛的回答沒有變,想了想,略有些疲倦地說出了真心話:“梁寄鴻,我希望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梁寄鴻重複着,這四個字在他齒尖颠來倒去,突然笑了一下,邊笑邊點着頭:“好。”
“好聚好散。”
他看着陳褛的眼睛:“你的辭職信,我批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