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潮信發布公告,關于日前公司被爆出違規竊取用戶信息的問題,是前任首席技術官陳褛在任時造成的技術漏洞,潮信早在消息被爆出之前就已經發現了這個漏洞并及時采取措施彌補,事後已将陳褛開除,公司目前已經不存在任何問題。
公衆雖然對這個回複并不很滿意,但更多的矛頭指向了陳褛。
原本他的忽然離職就引起外界諸多猜測,還以為是梁寄鴻兔死狗烹,沒想到竟然是他做出這等醜聞,這位曾經代表着技術理想的天才一時牆倒衆人推,轉眼身敗名裂。
陳褛的郵箱被攻陷,裡面塞滿了充斥着各種辱罵、威脅、血腥圖片的郵件,早就看他眼紅的同行落井下石在社交媒體上公開嘲諷指責,就連碧山苑的住址都被人肉到,小區門前堵着采訪的記者還有義憤填膺的群衆,物業增派了兩個保安隊才勉強維持住。
公告發出的第二天晚上,陳褛剛從卧室的衛生間洗完澡出來就被聽到一陣重物撞擊聲,室内警鈴大作,披衣下到一樓,客廳的玻璃窗不知被誰砸了,雖然沒有碎,卻留下了一張蛛網一樣的裂痕。
防盜系統幫他報了警,警察調出他家裡的監控錄像看到砸玻璃的人是同小區的業主,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因為也是潮信的用戶,看到新聞氣不過想教訓一下陳褛,所以就從家裡花園摸出一塊石頭趁着夜黑風高砸了他家的窗戶。
警察很快去逮捕那那名業主,陳褛看着他被押上警車時還在指着自己罵:“我砸他玻璃怎麼了?他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竊取客戶信息,卑鄙小人!你們該抓的不是我,是他!”
從警察局錄好筆錄出來已經是淩晨三點,陳褛整個人蒼白憔悴,眼下還有明顯的淡青,黑色毛呢大衣挂在他瘦削的身體上,更顯得羸弱不堪。
口袋裡的手機不斷震動,都是梁寄鴻的電話。
監管部門對潮信的調查的結果已經出來,和聶明焰保證的一樣,有關對潮信竊取用戶信息的指控經過查證是技術漏洞而不是有意為之,最終對潮信處以800萬的罰款了事。
因為有聶家的運作,潮信的上市審批也沒有受到影響,換了個保薦機構繼續低調地走流程,應該很快就可以出結果。
風波平息之後梁寄鴻正忙着路演,現在不在海市,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陳褛沒有打算理睬。
回去之後陳褛開始收拾行李,他接受了國外一家大學的offer,機票也已經訂好,這幾天辦好剩下的手續,很快便要飛往S國。
把衣服放進行李箱的時候手機就在旁邊的地闆上,梁寄鴻電話打不通,改為發信息消息:“我安排了律師處理這個問題,都交給我。”
“為什麼不接電話?”
“給我一點時間,我們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
陳褛不回複,手機繼續震動:“你為什麼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
“回消息,我知道你在看。”
陳褛動作一滞,他緩緩擡起頭,對上了頭頂角落裡漆黑的監控鏡頭。
是了,梁寄鴻的手機上可以查看别墅的監控,怪不得他人在外地路演還能知道自己出事。
一股無名的煩躁在心裡升起,他從前隻知道梁寄鴻的控制欲很強,不知道他竟然到了監控自己的地步。
陳褛緩緩呼出一口氣,拿起手機鎮定打字:“家裡不安全,我搬去酒店。”
對面很快回複:“好。”
陳褛:“不要再監視我。”
梁寄鴻停頓一下,回複道:“我是為了你的安全。”
“陳褛,一個月後潮信上市的慶功宴,你一定要來。”
後面跟着慶功宴的地址。
陳褛盯着頭上的監控,把手機反扣過去,沒有再回。
一個月後,陳褛從酒店出發,帶着一個行李箱的衣物證件下樓,譚學謙在門外等他,準備開車送他去機場。
将行李放進後備箱,陳褛坐進副駕駛,車子啟動過了兩個街區,他忽然開口:“能不能從春熙路走?”
譚學謙沉默一下,才說:“好。”
導航重新調整,很快便駛上了春熙路。
潮信大樓就坐落在這裡。
經過潮信的時候,譚學謙刻意放緩了車速,陳褛透過車窗看見整座大樓燈火通明,外牆的屏幕上直播着總裁梁寄鴻在交易所為潮信上市敲鐘的盛況。
海市股交所的穹頂高而開闊,梁寄鴻穿着西裝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背後是一整面牆的數字屏幕,他的右手邊站着聶明焰和樊優,左手邊則是幾個大股東。
時間到,梁寄鴻拿起系着紅綢的錘敲響空中懸挂的銅鐘,“铛”地一聲響後,滿天飄下彩帶,與此同時後面的熒幕跳出潮信的開盤價,所有人鼓掌歡呼,向梁寄鴻慶賀,他意氣風發的臉那樣神采飛揚,好像一切都在鼓掌之中。
海市霓虹璀璨的夜景在車窗外飛速後退,透過玻璃倒影在陳褛的眼睛裡,九年時光飛速在那玻璃一樣的漆黑裡飛速退回,回到大二的那個下午,溥安大學的教室。
那是大學二年級的心理課,教室有一大半都是空的,陳褛雖然沒跑,也隻是幫幾個舍友簽到之後就開始埋頭背單詞,學校有一個和國外院校合作公派留學的項目,陳褛作為院裡第一,隻需要考出語言成績,就能順利地出國交流。
這時敞開的後門忽然溜進來一個人影,在教室環顧一周之後,那人飛快地坐到了倒數第二排靠窗位置。
“陳褛。”
身側的座椅輕微響動一下,熟悉的聲音響起,陳褛下意識轉頭,然後愣在了那裡。
梁寄鴻?